见晏追不说话,朱槿祁将毛笔搁置在一旁,摆摆手:“朕向来不善地理,不如交给礼部置办吧。”
“陛下,不如把春日宴办在城西避暑山庄如何?”晏追眨眨眼,大着胆子拾起毛笔,在地图西边太行山一带圈了起来。
朱槿祁细细考量了一下,忽然笑起来:“不错,东郊避暑山庄毗邻小清凉山,应该这个时候花正是盛开之际。”这晏追果然是个机灵的,朱槿祁暗自感叹。
礼部接下圣旨,自然办事不敢拖沓,不出半月便安排好了避暑山庄里春日宴的各种用具。
皇亲贵胄,国戚重臣,几乎全都来到东郊,各怀心思,期待着这盛大的春日宴。
这次春日宴分为内外宴,外宴是国宴,内宴是家宴。
外宴自然是各位权臣皇亲一起饮酒赋诗,投壶射箭,内宴则是各位贵族重臣家眷,本该由当朝皇后主持,如今天子尚未立后,便由长公主主持,即朱槿祁的姑母。
晏追自然是参加外宴,他尽量降低存在感,独自坐在宴会最边上。
不一会,来了个年轻人,向晏追打招呼,那年轻人看上去文质彬彬,穿着一身素青衫,他十分有礼朝晏追作了个揖:“这位便是晏兄吧?在下赵楷。”
赵楷,晏追倒是有印象,科举探花,可惜在朝中没什么存在感,至今还只是个庶吉士。
真是奇了怪了,旁的同一批科考的人,考的比晏追好的鄙视他,考的比晏追差的嫉妒他,第一次有人主动找他打招呼。
“原来是赵兄,晏某早有耳闻赵兄那一手画技非凡,早就想与赵兄结交,可惜未能找到机会。”晏追也站起来回了个礼,虽然不知道赵楷寻他做什么,但还是客套了几句。
赵楷闻言有些激动:“晏兄居然还见过我的画!说来惭愧,赵某的画空有实景,却有失灵魂,倒不如晏兄,晏兄曾经那一幅江雪孤舟图,可真是绝,赵某一直暗自倾慕大人的画技,今日终于有幸与晏兄谈上几句。”
晏追倒是惊讶了,他先前在苏州求学的一段时间倒是爱作画,这江雪孤舟图,便是他第一幅作品。他的画当时颇受追捧,后来因为一位关系不错的同窗找他求了一幅画,却被拿去变卖换钱,再一问,他的画在坊间竟被炒起高价,许多人仅仅图一个名头,争相购买他的画,这些画早就变了性质,不堪忍受,便就此封笔,再不作画。
以至如今,鲜少有人知道曾经在江南名声大噪的那个晏离煜就是他晏追。
“不敢当不敢当。初来京城时喜爱逛画展书坊,偶然看过赵兄的那副鱼鸟图,倒是形神兼备,栩栩如生。”晏追急忙谦虚道,说来也巧,当时来到京城,本对画画心灰意冷,却耐不住朋友邀约,去了一次,瞥见一幅鱼鸟图,颇有他曾经作画的风格,便多看了两眼,也记住了画师的名字,正是这赵楷。当时放榜时只觉得这探花名字熟悉,如今才想起来便是那鱼鸟图的画师。
那赵楷脸上覆上一层薄红,他讪讪道:“说来惭愧,那幅鱼鸟图,是在下模仿了晏兄的画画技巧……”
晏追挑挑眉,这人居然还研究过他的画画技巧,他不但一点不介意,反而还有几分欣喜,轻笑说:“这有什么,你既然学会了,那便是你的东西,谁又能抢了去。”
以前那些人只在乎这幅画上盖的是谁的章,只在乎作者有没有名,鲜少有人在意画的技巧,表达的感情。
没想到,他绝笔这么久,居然还能遇到知己。
赵楷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唉……哪怕是学习了晏兄的技巧,可在情感表达方面还是欠缺许多,不知晏兄可否指导指导赵某。”
“指导不敢当,交流自然是可以的。”晏追答道,算是认下了这个朋友。
赵楷又与晏追攀谈了几句,见皇帝来了,便在晏追旁边落座。
朱槿祁瞥见晏追坐在最边上,有些不满,朝张谈轻轻招了招手,张谈立即会意。他一入正席坐下,原本还在各自嘈杂人群立马安静下来,全都侧目看向这个年轻的帝王。
奇怪的是,这朱槿祁旁边还跟着一个年轻的姑娘,上身穿着紫地掐丝蓝缎衫,外裹平金绣云袄,下身则是面料不俗的暗青长裙,总之,是个身份尊贵的公主郡主之类的人。
她坐在朱槿祁旁边,似乎还和朱槿祁很是亲密的样子。
“诶,”晏追戳了戳赵楷,小声问,“你知不知道上面那位是谁?”
“诶?你不知道吗?那位是蘅玑郡主,镇安侯千金。”赵楷抬头看了一眼,并不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