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九心头一软,抬手摸了摸姚秋儿的脑袋,温声道:“爹爹怎么嫌弃你呢,你可是你娘留给我最好的礼物,是爹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爹爹疼你爱你还来不及呢。既然秋儿还无意婚嫁,那往后再有媒人来,爹爹打发走就是。”
“好。”姚秋儿心里暖暖的,甜甜应了一声。
这世上待她好的,就只有爹爹了。可惜,明明还有一人的,可她为什么偏偏就是不欢喜自己呢?
想到这里,姚秋儿神情又哀伤起来。
又是一段日子过去。这天,明蝉应一位客人的要求,挑选了几本书送去客人家里。
路上,她遇见几个鬼鬼祟祟的人,扛着一个麻袋钻进了一条巷子,那麻袋还在动,显然装着活物,但被几人强行按着抗走了。
明蝉心下疑惑,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自顾自往前走,直到转角处看到地上竹筐和几匹散落的布,她心中的不安油然而生。
会想起那几个人的装扮,貌似是县令府上的小厮,结合地上的布匹和那些人鬼鬼祟祟扛着麻袋的举动,明蝉突然想到了一个人,便扔下手里的书转头跑了回去。
进了巷子,里面传来杂声,是那几名小厮的笑声,其中夹杂着一个人的说话声,以及一道熟悉的哭声。
听到这里,明蝉的心脏仿佛被人扼住了一般,大脑一片空白,只有脚下的动作没有停止,反而越发快了,她冲进巷子深处。只见那几个小厮围在一起,旁边麻袋已经空空如也,被扔在一旁,虽然被挡着,但仍然可以看清被围着的一男一女。
那女子便是姚秋儿,她身上压着一个锦衣少年,那少年一边扯着她的衣服,一边调笑道:“果然长得可真标志,难怪那么多人上门求娶,那就先让本少爷尝尝滋味。”说完手上的力道又加重几分,直接将姚秋儿的外衣撕碎,露出里面单薄的里衣。
姚秋儿吓得脸色惨白,眼泪顺着脸颊流下,她拼命挣扎着呼救。周围的小厮一个个拍掌叫好,为锦衣少年助威。
明蝉气得浑身颤抖,她紧咬牙关,双手紧握成拳头,冲上前撞开面前的小厮,接着一巴掌甩在了那少年的脸上。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使得现场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锦衣少年还没反应过来,捂着脸懵逼的看着盛怒的明蝉,小厮们也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彼时姚秋儿正满脸挂着泪水,她蜷着身子双手护在身前,做出防备的姿势,惊愕的看着明蝉。
二人目光接触的一瞬间,姚秋儿受惊似的移开目光,她埋着头抱紧自己,身子也缩得更紧了,她现在很害怕自己狼狈的样子被明蝉看到。
这一幕如刀刃般深深刺进明蝉的心脏,疼得她呼吸一滞。她一把推开锦衣少年,将姚秋儿紧紧抱在怀里,声音抑制不住的颤抖:“对不起,秋儿,对不起……”
她早该猜到的,如果她早一点来,秋儿或许就不会遭受这样了。想着她的眼泪从眼角滑落,然后紧紧抱住姚秋儿,一个劲说着对不起。
姚秋儿将头埋进她怀里,她现在又恨又耻,为什么她会遇见这种事,为什么是在姐姐面前,她一定会嫌弃自己的吧。想到这里,她紧紧攥着明蝉的衣角,沙哑的央求:“姐姐,别看我、别看……求求你。”
明蝉咬着唇,强忍着眼泪,冷冷盯着面前的锦衣少年。
那少年被身边的小厮扶了起来,这才回过神来,怒骂道:“你这贱人,居然敢打本少爷,本少爷看你活的不耐烦了!给我教训她们!”
他话音一落,身边的几个小厮应声而动,摩拳擦掌地朝二人走去。
明蝉冷哼一声,将姚秋儿紧紧护在怀里,纵使害怕,也在轻声安抚着怀里的人。
“秋儿别怕,姐姐在。”
听见明蝉的声音,姚秋儿鼻子一酸,眼泪再次夺眶而出,但被她极力克制着。
眼看着几个小厮已经逼近到身前,明蝉咬着牙,迫使自己镇定下来,思量对策。
陡然看见身边不远处躺着一根枯黄的细竹竿,她破罐子破摔,立马捡起竹竿,朝着来人胡乱挥舞着,大声呵斥道:“走开,别过来!”
但那竹竿过于枯瘦,看着一掰便折,根本起不到震慑作用,几个小厮只是停了一下,便又朝着二人走来。
明蝉眼中升起一丝绝望来。
“你们在做什么!”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厉呵,李瑞出现在几人视线中。
几个小厮一见来人,登时吓得一哆嗦,纷纷站在锦衣少年身后,恭敬的唤了一声“老爷”。
而那锦衣少年明显也是一愣,身上的嚣张焰气褪去,低着头不敢说话。
明蝉见到李瑞,眼中燃起希望,颤抖的说:“民女见过大人。”
李瑞一看现场,心中一片了然,他怒不可遏,强压着怒气对那少年道:“贤儿,你还不跪下!”
李贤心中“咯噔”一跳,但还是硬着头皮,捂着被明蝉打过的脸,指着她向李瑞控诉道:“爹,是她先掌掴孩儿,孩儿只是想给她们一个教训。”
明蝉一听,马上想要辩解,李瑞只是抬手示意,说道:“我心中有数。”说罢冷着脸看着李贤,又道:“你还不知错?”
“爹。”李贤有些害怕又有些委屈,明明自己才是他儿子,怎么爹的胳膊肘还一直往外拐呢。
李瑞气不打一处,走到他面前说道:“你平日里闯下的祸事还不少吗,再不知悔改,家法伺候。”
一听“家法”二字,李贤立刻怂了,他不情不愿地跪在地上,身后的小厮们也齐刷刷跪倒在地,毕竟主子都跪下了,他们再不跪,一会受罚的还有他们。
见此情景,李瑞的怒气方消减了几分,走到明蝉和姚秋儿面前。此时姚秋儿已经整理好衣服,在明蝉的搀扶下站起身来,但还是胆怯地站在明蝉身后,二人就静静站在李瑞面前。
李瑞见状,无奈的叹了口气,自己这个儿子实在是过于顽劣,无恶不作,但他也不能对他如何,只能尽力弥补受害者了。
思及此,他从怀里拿出些许银两,开口道:“哎,家门不幸。不过你们放心,本官定会为你们主持公道,今日之事本官向你们保证,若有一个人敢泄露出去,本官绝不轻饶!这些钱你们拿着,权当是赔偿。”
姚秋儿还未缓过来,只是望着明蝉没有作声,明蝉无声的叹了口气,接过银两道:“多谢大人。”
李瑞满意的点点头,而后转头看向李贤,脸色立刻由晴转阴,斥道:“还不起来,滚回家去,等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李贤哆嗦了一下,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心中越发的不服气,但面对李瑞却是敢怒不敢言,只得将哀怨的目光看向在明蝉,然后带着小厮们灰溜溜逃走了。
结束后明蝉将姚秋儿送回家中,此时姚九还未回来,姚秋儿惊魂未定,格外依赖着明蝉,一直紧紧抱着她的手臂,也不说话。
明蝉将她带到房间里,坐在床边,抱着她一点一点拍着她的背,轻轻安抚着她。
两人就这么静静依偎着彼此,直到夕阳西下,姚九归家,才不得已分开。
许是受了惊吓,之后姚秋儿大病一场,卧倒在床不省人事,直接吓坏了姚九,大夫上门问诊,说是受了惊,心中藏有事,积郁成疾。
姚九担心不已,自己的女儿明明开朗活泼,惹人喜爱,平日里有什么事也会对自己说出来,不会藏着掖着,怎么突然就病倒了。
看着床上虚弱的秋儿,姚九心疼地红了眼,说:“秋儿,你到底是怎么了?有什么事你跟爹说啊,爹什么都可以为你做到的。”
姚秋儿闭着眼,紧咬着苍白的唇,一个字也不肯透露。
姚九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所谓心病最是难医,况且女儿又不肯说,他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姚秋儿看父亲如此,心中也是不忍,虚弱道:“爹,我没事。过几天我就好了,到时候,我给爹爹捶背。”说完挤出一个苍白的笑容。
姚九心中没有得到半分安慰,反而握紧拳头伤心起来。
得知姚秋儿生了病,明蝉也是担忧着,每日得了空便上门去看她。
每每见到明蝉,姚秋儿脸上才有了些神采,但依旧是无力的躺着,只是醒着的时间多了起来。
明蝉见她这幅样子,紧握着她的手在床边无声落泪。
两人就这么静静待着,直到一整天都过去。
一次,姚秋儿气色好了许多,乘着独处,她吃力地开口:“姐姐,我还是好欢喜你。你还没告诉我,你欢不欢喜我。”
她还记得,之前明蝉只是说不能,却没有说过喜欢与否,先前她很想问,但明蝉并没有给她机会,现在不知什么原因,她心中有一股强烈的冲动,她想知道答案。
这次明蝉没有说话,只是复杂的看着她,然后慢慢俯下身子,姚秋儿看着姐姐一点点靠近自己,紧张的闭上眼睛。直到她感受到额头上温凉的触碰,才睁开眼睛。
两人的额头正贴在一起,鼻尖也时不时触碰着,明蝉支撑着身子,阖着的眼睛微微颤抖,眼角还是湿的,呼出的鼻息也是温和的,像她这个人一样,整个人柔柔地俯在姚秋儿上方。
没有多余的动作,也没有所谓的言语,但姚秋儿已经懂了。她眼里泛着泪花,又带着光亮,抬起手捧过明蝉的脸,微微往下带,使两个人的脑袋靠在一起,明蝉也顺着她的动作身子更低了些,整个人贴在被子上,但她手肘依然撑着床,没有压在姚秋儿身上。
担心姐姐这样久了会支撑不住,姚秋儿只捧了一会便放开了她,明蝉又坐回床边。
至此,两人紧握着手相视而笑,彼此的眼眸里都盛着光,那光里嵌着对方的影子。
之后每一天,明蝉都会在午后闲暇时去看望姚秋儿,陪她说话,或者带本书给她讲故事。
两人仿佛又回到了曾经在书坊的日子,加上之后没有见过李贤的影子,姚秋儿渐渐从阴影中走出来,病情也好了许多。
姚九看着高兴坏了,还把明蝉当恩人,每每见到都热情打招呼。
一切都在慢慢地好起来。
这天中午,明蝉像往常一样打开书坊,心中想着若是客人稀少就早点闭店,带些糕点去看姚秋儿。
她刚在案前坐下,外面就来了位不速之客。
李贤大摇大摆地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厮。看见坐在门口的明蝉,他带着人直直走了过来。
明蝉看见来人,脸色一变,陡然站了起来,说道:“你想做什么?”
李贤走到书案对面,盯着她冷笑道:“你说本少爷要做什么?你害得本少爷被关了几天禁闭,打算怎么补偿本少爷呢?”
话落,他一掌将案上的书籍打落,饶有趣味地盯着明蝉。
明蝉手里暗暗捏了一把汗,但还是冷着脸将地上的书籍捡了起来,不忘讽刺道:“所谓自作孽,不可活。大少爷不从自身寻找原因,反倒怨上我,还连带上这几本书了。少爷的品行当真极好。”
“闭嘴!”
明蝉刚将书收好,便被红着眼的李贤拽住了衣领,险些跌倒。
明蝉那句话刺进了他的心里。
他很早就知道,自己将来是要接替父亲的位置,成为安县下一任县令,所以他自以为自己不过是提前适应身份,常在外面露面也是为了以后当上县令能更快适应身份,不过遇见过的那些贱民居然敢无视他,甚至不听他的命令,这才令他火大时常出手教训那些不听话的贱民。
不过那些居然大胆到去衙门告状,说自己品行不端,仗着家世欺压百姓。
就连父亲也被那些人蛊惑,根本不听自己的解释,好在自己还有母亲和外祖一家护着,父亲每每听信外人的谗言生气时,外祖父都会出面斥责父亲。
正是这样,他也越发觉得是父亲无理,自己没有错,也就越发肆意起来。
但坊间还是有人说他品行不端,为祸百姓,实在令人恼怒。
如今,这个女人竟敢当着他的面挖苦讽刺他,他定要好好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
明蝉冷冷盯着那双愤怒的眼睛,李贤冷笑道:“你信不信本少爷砸了你这破书坊。”
话毕,他抬手示意,身后的小厮行动起来,拿起书架上的书就往地上扔。
明蝉一时慌了神:“你有什么事可以冲我来,这书坊是我爹娘的心血,你别动它。”
李贤见她眼中有了惧色,顿时心中有了快感,他松开明蝉,又抬手示意,身后的小厮动作这才停下来。
明蝉这才松了一口气。
谁料李贤一脸邪笑,走近她道:“要本少爷放过这里也行,不过你放跑了本少爷看中的美人,又害得本少爷受罚。打算怎么赔本少爷?”说罢,淫恶的眼神上下打量着明蝉。
明蝉明白了他话语间的意思,满脸厌恶的看着他。
李贤无视她的目光,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说道:“看你长得也有几分姿色,不如你从了本少爷。届时,这寒碜的小小书坊算得了什么,你要是喜欢,本少爷可以把对面的酒楼买下来,给你开一间更大的。”
“下作!”明蝉气的浑身颤抖,只觉得这张脸都恶心的令人作呕,,便冷着脸将头偏去一边。
李贤一愣,而后将书案上的东西拂了个干净,而后掐住明蝉的下巴,迫使她与自己对视,咬牙道:“本少爷如此诚意,你不仅不识好歹,还敢骂我?”
明蝉被他掐的下巴生疼,只能咬着牙反抗,但她力气哪里比得过李贤,刚伸出手就被李贤挟住手腕,毫无抵抗之力。
李贤见对方还在挣扎,心中不免恼火起来,他每每与人发生冲突,试问哪个敢如此顶撞他。
哪怕是个脾气硬的,稍微使些手段,或扔些个银子随意打发了事,或叫几个打手直接镇压,与他而言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
如今遇上这么个软硬不吃的主,倒是让他既喜又恼,又有些头疼。
毕竟对方到底是个弱不禁风的女人,他若是真对她动了手,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
堂堂未来的县太爷,现在竟在屋里动手打一个女人。
可如此放过她,自己这面子又该往哪里搁呢?
思量时,他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了地上的狼藉,突然发现书层里夹着几张写满字的信纸。
明蝉见他愣了一下,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也发现了那几张信纸,眼神里顿时闪过一丝慌乱。
先前姚秋儿足有一个月没有再来书坊,再加上刻意避开,她也一个多月未曾见到秋儿,许是因为想念,脑海中时不时会浮现她的身影,便忍不住将一些心里话写了下来,一直藏在喜爱的书里夹着,如今却突然被人翻了出来。
而那一瞬即逝的慌乱,正巧被李贤捕捉到,他松开明蝉去捡,明蝉赶紧抓住他,想要阻止他。
李贤一把将她推开,吩咐道:“按住她。”
两个小厮马上上前将跌倒的明蝉按住。
任凭明蝉怎么挣扎都无动于衷,只能眼睁睁看着李贤将那些信纸捡起看了个干净。
李贤的神情惊讶了一瞬,瞬间又笑了起来:“没想到,真是没想到啊……”
在明蝉看来,那笑声听着实在刺耳,她从未如此羞耻过,甚至后悔起来,没有将那些信纸烧掉。
李贤将信纸拿到她面前晃了晃,嘲弄道:“难怪你对那丫头如此上心,甚至不惜跟本少爷作对。”
他话语轻飘飘的,一副看戏的神情,一边说一边盯着明蝉的反应。
明蝉低着头,手指深深嵌进肉里,不知是太疼还是其他缘故,手腕轻轻颤抖着。
“本少爷对你还是有所耳闻的,毕竟这安县里读书识字的人本就不多,何况你一个女子,竟也读过不少书。”李贤玩弄着手里的信纸,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冷笑道:“只是没想到啊,瞧着如此温文尔雅的一位姑娘,竟也有这腌臜心思。你是如何敢说本少爷下作的呢。”
他最后一句话咬字陡然加重,同时蹲下身子与明蝉平视,掐着她的下巴玩味笑道:“你说,我若是将这纸上的内容告诉所有人,大家会如何看待你呢?”
他贴上她的耳朵,小声道:“一个女子,却喜欢女子。”
他嗤笑一声,看着明蝉的脸色瞬间苍白如纸,大笑的离开了书坊。
两个小厮也放开明蝉,转身跟随李贤而去,只留明蝉一人瘫软在地,还没从刚才的情况里缓过来。
一天之后,明蝉调整好心态去探望姚秋儿,路上,她能感觉到有人一直在看着自己,有很多双眼睛,在盯着自己窃窃私语。
明蝉脸色很不自然,但还是极力忍着,幻想着这是自己的错觉,或许李贤还有些良知,并没有真的将纸上的东西透漏出去。
因为自己念过书,这些人一向不待见自己的,或许……只是和往常一样吧。
可路过两名女子时,她清楚地听见了她们的对话。
“就是这个人,听说喜欢女子,真是恶心。”
“离她远点吧,本来就是个怪人。”
至此,明蝉脸色苍白,情绪化作了眼泪止不住地淌着,她捂着脸不让别人发现,一股脑往回跑去,紧紧关了大门,这才滑坐在地上,靠着门板哭了起来。
她最害怕的事情,为了提防甚至不肯面对自己的心意的事情,在这一刻还是发生了。
之后安县莫名遭遇了一场瘟疫,许多人头疼脑热,高烧不止,县里大半的人遭了殃,各个药堂诊所都挤满了人,突如其来的病灾,别说治病的方子,连药材都短缺起来,大夫们一时也没辙,年纪大的人遭不住病去世了许多。
求医不行,大家开始问神保平安,不知是谁开了口,说县里有邪魅作祟,这才引起瘟疫,许多人将矛头指向了明蝉。
有人说她不学女红反而读起书来,坏了规矩,有人挑出她喜欢女子,而被她喜欢的女子姚秋儿也因为这场瘟疫已经危在旦夕,而她却半点事没有。
有人开始猜测说是明蝉违反常理害了姚秋儿,这才间接害了大家伙。
点点口舌如燃烧的火苗愈演愈恶劣,一些忍不住的人聚众冲进书坊,势要讨个公道,李贤拿着所谓的“物证”冲在最前方。
书坊里,望着屋外黑压压的人群,明蝉脸色淡然,仿佛早已料到,明大爷将女儿和妻子护在身后,咬着牙与外面的人对峙。
明蝉望着所有人,注意到了为首的李贤,眼神里闪过一丝厌恶。她垂下眸看着手里的毛笔,目光暗了片刻又恢复清明,叹了口气后泰然走了出去。
最后,这场风波以明蝉被关进竹笼投江而收尾。
明蝉死后四五日,瘟疫才慢慢褪去,此时卧病不起的姚秋儿才稍退了烧,恢复了些神智,便看见姚九在身边忙前忙后。
许是入过伍体质强于一般人,姚九虽然也发了烧,但却好得极快。
看见苏醒的女儿,姚九连忙谢天谢地,给供奉的菩萨烧了一炷香。
看着神情有些憔悴的父亲,姚秋儿干裂的唇微微翕动:“爹。”
“秋儿,太好了,你终于醒了。急死爹爹了。”姚九打来一盆水给姚秋儿擦拭了额头和手。
姚秋儿眼珠子动了动,看了看四周,她虽然睡得迷糊,但也知道这次的病很严重,好多人都生病了,她想到了姐姐,便说:“爹,姐姐呢,她怎么样了?”
姚九脸色僵了一瞬,边擦拭着她的手边说道:“这种时候了,还是别管其他人了。”
姚秋儿沉默了,只是默默注视着姚九,姚九被她看得有些心软,纠结了一会儿才开口:“秋儿,那丫头已经死了,街坊们都说这热病是她带来的,已经投进江里去了。”
“什么……!”姚秋儿神情激动,瞬间咳嗽起来,身体也轻轻颤抖着。
姐姐,被害死了……
姚九赶紧安抚她,说道:“秋儿,爹知道你跟那丫头感情深,爹开始也觉得她是个好孩子。但……但那孩子确实做错了事,险些害了你。”
他说着满脸难为情,不知道如何说女儿才不会太伤心。
此时的姚秋儿泪眼朦胧,已经没有力气再说话,满脑子都是姐姐。
姐姐才不会做错事,她明明那么好的的才对。
姚秋儿情绪激动,却没有力气去辩解。她紧紧抓住姚九的手,苍白的双唇微微翕动,不停摇着头,眼中的泪水如断了线的风筝,怎么也止不住。
姐姐明明是那样明亮的人,她们第一次见面时她就发现了,姐姐教她读书识字,赠她点心,她们一起去庙里祈福,在她危险的时刻也是姐姐挺身而出……
往事如走马灯,一遍遍在姚秋儿眼前掠过,姐姐的身影也变得清晰起来。此时的姐姐一身素色,撑着油纸伞,微笑着在朝她招手。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人的身影出现,慢慢地又出现一个人影,两个,三个,逐渐变成一片人,为首的那人怒视着她,突然又满脸得逞地对着笑了起来。
姚秋儿脸色越发苍白,目光开始涣散,满头大汗。
姚九慌了神,心脏突然像被人掐住了一般,他回握住女儿的手,一遍又一遍呼唤着女儿。
姚秋儿突然睁大双眼,紧紧扯着姚九的衣角使出浑身的力气开口道:“爹,我好恨……我好恨。爹,帮帮女儿。”
姚九看着满脸痛苦的女儿,心脏如同被人撕裂,疼得他语气也颤抖起来:“好,好,秋儿你说,是谁,是哪个混蛋!爹一定为你报仇,爹一定不会放过他,爹一定做得到!”
“爹,我要…这满城飘白,天人共泣。”
弥留之际,姚秋儿满脸绝望,断断续续说道。
少女不甘地咽了气,床边的人只觉得眼前陡然一黑又忽然一亮,心中有什么东西轰然坍塌化为粉末,大声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