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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第 8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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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尼斯的颁奖礼之后,陈楚又率领主创马不停蹄转战多伦多。

多伦多电影节一向被视作奥斯卡的“风向标”,在这里大热的电影往往能一路高歌挺进奥斯卡,明星和片商都爱用它来造势。

《浮生三事》首映结束时,观众席的掌声持续了整整八分钟。次日,北美媒体纷纷用惊艳来形容这部影片,并预测影片冲奥的可能性。甚至陈楚在记者会上那句“我们只是来分享故事”,都被媒体解读为低调的野心。

明岚舒在接受《Variety》杂志的专访时,也被问到对奥斯卡的期待。面对记者的旁敲侧击,她淡淡一笑:“故事讲到哪里,我就走到哪里。”

记者若有所思地打量她。这个刚拿下威尼斯影后的东方女演员,穿着简约的米色针织裙,说话轻声细语,却莫名带着不容忽视的力量。

让人想到竹子,看似柔韧易折,实则风雪难摧。

“你看起来好像很柔弱,”记者突然话锋一转,“但你展示出的能量很惊人。听说你拍《浮生三事》时还在接受心理治疗,饰演Dew这样的角色,会不会让你很难抽离?”

明岚舒的目光落在窗外的枫树上,九月的阳光将红叶照得通透。她想起刚开机那段时间,每当陈楚喊停,她就像一具被抽空灵魂的躯壳。

而片场外的小屋永远亮着灯。许绍恒请来的心理医生就守在那里,像黑暗中的灯塔。

明岚舒收回目光,笑了笑:“Dew确实是个很有挑战性的角色。但就像潜水,越往深处压力越大,看到的景色也越震撼。重要的是,有人会为我准备好氧气瓶。”

这句话说得太轻,记者差点错过其中暗藏的温柔。但职业敏感让她立即捕捉到这个细节:“你指的这个人是谁?”

“泛指。剧组、家人,所有守护我的人。”

专访结束后的第二天,《Variety》刊登了这篇访谈,标题是《如竹柔韧,永不折断》。在报道结尾,记者写道:这位东方影后的沉静中带着一种坚韧。当被问及如何在压力下保持从容时,她给出了一个含蓄却意味深长的比喻:在中国,我们欣赏竹子。它随风摇曳,却从不倾倒,只因根系始终牢固。

电影节期间,《浮生三事》获得各大发行商青睐,最终以1000万美元成交。这对于文艺片来说,是非常亮眼的成绩。

《浮生三事》举行了庆功宴,沈翀作为主要出品方专程飞抵加拿大出席。

他站在宴会厅的角落,目光越过攒动的人头,落在露台上的水蓝色身影。

两年零五个月,他记得很清楚。

沈翀松了松领结,穿过觥筹交错的人群。推开通往露台的玻璃门,多伦多秋夜的风迎面拂来,带着几分凉意。

秦霜没回头,专注地看着城市夜景。月光描摹着她耳垂上的碎钻耳钉。

“风大。”沈翀停在两步之外。

秦霜终于转过脸。

“沈总。”她见了他并不惊讶,微微颔首,抿了一口杯中的威士忌。

“明岚舒的礼服很成功。”沈翀注视她礼服上精致的褶皱设计,故意咬着重音:“秦设计师。”

秦霜朝他笑了笑:“离开京州后,我确实找到了更适合自己的路。”

宴会厅突然爆发掌声,《As Time Goes By》的旋律隐约传来。沈翀想起她赤脚踩在他别墅的木地板上,跟着旋律轻轻摇摆的样子。

“沈总,”公关总监的声音打破宁静,“环球总裁到了。”

沈翀回头时,秦霜已经放下酒杯。杯沿沾着一点唇膏,不是很久以前他夸过最衬她的色号。

他忽然想起什么,从名片夹摸出张烫金名片递去:“工作室需要合作的话......”

秦霜伸手接过,指尖一触即离:“谢谢。”

应付完一圈寒暄,沈翀再回到露台时,早已空无一人。那只方口酒杯还放在原处,杯底压着他给出的名片。

沈翀在黑暗中站了一会儿,直到听见明岚舒的声音从露台下方一楼的□□隐隐传来。

她似乎是喝醉了,整个人挂在柏原臂弯里,高跟鞋在花园小路上踩出凌乱的轨迹。

柏原再次扶正她摇晃的肩膀:“你到底喝了多少?”

“嘘......”明岚舒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嘴唇:“刚好够让我忘记明天还要当影后的量。”

夜风裹挟着酒精的气味,将她的笑声吹得支离破碎:“开心嘛,浮生卖了1000万诶,不值得醉一场吗?”

“你明天还有采访和杂志拍摄。”柏原咬牙托住她往下滑的身体,压低了声音提醒,却看见她眼底闪过一丝痛快的叛逆。

“推掉——”尾音拉得很长,染着醉意的嗓音任性又娇纵:“我才是老板,我说了算。”

长长垂在肩头的钻石耳坠随着动作摇晃,在她颈侧投下细碎的光影。柏原的视线在那里停留片刻,听见她毫无预兆地开口:“对了,祁宴刚才跟我表白了。”

柏原的脚步一顿。

他看着明岚舒在月光下黯淡的眼眸,突然意识到这不是庆功的欢愉,而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发泄。

持续数月的征程才刚刚开始。威尼斯、多伦多只是起点,后面还有伦敦、纽约、洛杉矶的连轴转。每个红毯都要完美亮相,每场采访都要滴水不漏。奥斯卡的角逐仿佛一场没有终点的马拉松,而明岚舒已经透支了所有表情。

于是,酒精成了她此刻唯一的止痛药。让她暂时忘记早上六点的妆发安排,忽略公关团队反复叮嘱的冲奥话术,放过那些已经僵硬到发疼的笑肌。。

而祁宴突如其来的告白,更是一面太过明亮的镜子,照出她心底的缺口。让她在热闹的庆功宴上,尝到比酒精更苦涩的孤独。

于是她放任自己沉入醉意。毕竟明天醒来,她又得是那个无懈可击的明岚舒。

柏原侧头看她:“你答应了?”

“我在考虑......”明岚舒歪着头,醉眼朦胧地掰着手指头细数:“祁宴又年轻身材又好,那张脸完全就是照着我的审美长的。”

数着数着,她用指尖戳柏原的胸口:“你说,这么好的男人,我为什么......”

尾音突然哽在喉咙里,像只断了线的风筝,晃晃悠悠坠落在无人接住的夜色中。

柏原看着她唇角勾起明艳的弧度,眼底却泛着水光,像在演一场即兴的独角戏。

他忽然想起《浮生三事》刚开机那会儿,有场戏她NG了十几次。当时陈楚说:“你的笑容太完美了,完美得像在哭。”

此刻的明岚舒比那天在镜头前笑得更美。她歪着头等答案的模样,像在审判自己的真心。

柏原不知该如何作答。却见她闭起了双眼,懒倦地问:“如果我和他在一起,你不会反对吧?”

柏原还是没有回答。因为小路尽头的阴影里,有个人走了出来。

柏原的心底没来由地松了口气。

他挑了挑眉,低下头,对靠在他身上已然睡着的明岚舒说:“这个问题,你待会儿自己问吧。”

明岚舒酒品不错,喝醉了只是嗜睡。梦里,她又回到了南都。

雨水漫过青苔幽幽的石板路,空气中浮动若有若无的栀子花香。

巷子中间站着个女童,赤脚踩在积水里,单薄的身影几乎被雨幕吞没。她固执地望着巷口,那里除了连绵的雨线,空无一物。

明岚舒走过去,把伞遮在女童头顶。

“别等了,”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混在雨里,“他不会回来了。”

女童转过头,湿漉漉的刘海下,是一双熟悉得令人心悸的眼睛:“你知道他为什么不要我们吗?”

明岚舒蹲下身,伸手帮她擦干脸上的雨水:“是他配不上你们的等待。”

雨水顺着瓦檐滴落,在青苔上溅起细碎的水花。

“那妈妈为什么每晚都哭?”

“眼泪会干的。”明岚舒平视着那双和自己如出一辙的眼睛:“有些人值得哭,有些人不值得。但以后你会知道,这些都不重要。”

雨越下越大。巷子尽头的栀子花被打落一地,洁白的花瓣漂在水洼里,像破碎的月光。

梦醒时,多伦多的月色如银,正悄然漫过轻纱帘幕。

明岚舒很久没喝醉过了,一时无法适应酒醒后的头昏脑涨。她撑起身体,蹙眉抬手按住突突跳动的太阳穴。

丝质薄被从肌肤滑落,流水般顺滑。下一秒,明岚舒猛地僵住。

这不是她酒店的房间。

而是......这间卧室似曾相识。

螺旋枝形吊灯垂下玻璃链珠,很有格调。不远处的枫木单人椅,弧线灵动,也许是大师作品。270度环绕的落地窗外,是雾霭沉沉的夜晚的大海。

而是在海上。

她在一艘船上。

空气里浮动着一缕若有似无的幽香,将酒精麻痹的感官唤醒。轻盈的,不浓不淡的,恰到好处的,萦绕在呼吸间。

明岚舒赤足踩上柔软的地毯,每一步都像走在云端。走到房间门口,猛的一把拉开。

花。

无尽的花。

大簇的是圆锥绣球,高的是大花飞燕草,矮的是葡萄风信子,紫的是西伯利亚鸢尾,粉的是芍药,红的是玫瑰......

它们沿着走廊铺展,高低交错。仿佛莫奈的调色盘被打翻,撒在了她脚下。

明岚舒循着花香的指引往前走着。

心里不是没有察觉,所以蜷着的手心里才会沁出越来越多的汗。

她站在飞桥甲板的入口处。

海上的晚风裹着咸湿的凉意,将睡裙掀起。丝绸紧贴身体,勾勒出微微发抖的轮廓。

烛光倒映在无边泳池里,与星空连成一片流动的星河。小型弦乐队隐在暗处,大提琴的低吟与海浪的涌动完美共振,演奏她所有主演电影的主题曲。

明岚舒按住心口,掌心下传来剧烈的跳动,一下比一下更重。

许绍恒站在花镜的正中,白色栀子花搭建的拱门前。

月光洒在他黑色的定制正装上,宝石袖扣泛着冷银的微光。

身后是沉黑的海,而烛火在他眼底跳动。

即使已经猜到,但在这一刻,明岚舒的大脑依然瞬间空白,仿佛被海风灌满。

她记得今晨的新闻里还在说引渡尚在僵持。可他现在就站在这里,西装革履,额发梳得一丝不苟。那些在新闻里看到的全是假的吗?还是说......

一个荒谬的念头突然闪过。这该不会是她醉酒未醒的幻觉?

就像过去一年多,无数次在梦里见到的那样。他站在晨光熹微的窗前,或是倚在乐高顶层的吧台边,等她走近时却又消散成雾。

明岚舒恍惚地伸出手,颤巍巍地去碰他的脸颊。

“许绍恒,”她问得很轻,生怕惊碎了梦境,“你是真的还是假的?”

“我是真的。”

许绍恒握住她发抖的手,牵引她抚摸自己的眉骨、鼻梁、嘴唇、下颌。最后停在跳动的颈动脉上。让她真切感受到,他的脉搏正在她的掌心下有力的鼓动。

“引渡案今天被正式驳回,”他说:“明明,我自由了。”

下一秒,他牵起她的手,顺势单膝跪下。

一枚方形丝绒盒出现在他的手中。

里面是一枚戒指。

白金戒托上镶嵌着十颗不同切工的无色钻石,用不同角度排列成绽放的花瓣,簇拥着托起中央的主钻——

一颗枕形切割的深蓝色钻石,正在月光下折射出深海般的色泽。

明岚舒呼吸一滞,她认出这枚蓝钻。

两年前苏富比春拍上突然现世,新闻里说它曾镶嵌在奥地利皇室冠冕上,此前从未在公开场合亮相。全球顶级藏家蜂拥而至,最终以天价被神秘买家拍走。

此刻,这枚稀世珍宝正静静躺在许绍恒掌心里。

“明明。”

他的喉结微动,呼吸比平时沉了几分。

怎么回事,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心脏里横冲直撞。这陌生的感觉令他心惊。

十几年前自立门户拿下第一个并购案时不曾有过,Flyer在上市敲钟时不曾有过,量子动力第一次卫星发射时不曾有过,在谈判桌上运筹帷幄时更不曾有过。

月光在戒指上流转,映出眼底的波动。许绍恒定了定神:“明明,这枚钻石形成于地幔层660公里深处,第一次在拍卖图册上看到它,就让我想到你......它让我觉得......”

很糟糕,求婚词分明在脑海里演练过数遍。但向来条理分明的商业精英,此刻竟像个毛头小子般语无伦次。

“它的颜色让我想起......”许绍恒无意识摩挲着戒盒边缘。

“许绍恒,你先听我说。”明岚舒突然打断他。

因为太突然,许绍恒一时顿住。他仰着头看她,月光正照在她绷紧的下颌。

“我有男朋友了。”

“哐当”小提琴手不小心碰倒谱架,甲板上的烛火齐齐一晃。

三秒的死寂后,许绍恒合上丝绒盒盖,抬手做了个手势。

“都下去。”他让甲板上的人都消失。

声音冷得像冰,却让侍应生和乐手如蒙大赦。目睹老板求婚失败,没有人想再逗留。不到一分钟,甲板上就只剩海浪拍打船身的声音,和两个人之间令人窒息的沉默。

月光下,许绍恒缓缓站起身。他盯着明岚舒的眼睛:“你要和祁宴在一起?”

明岚舒迎着他的目光:“是你自己说的,考察期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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