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将在一周后迎娶某千金的准新郎,透过听筒传来的声音止不住地抖:“快来医院,秦霜正在抢救!”
明岚舒悚然一惊,睡意全无。
手术室外的白炽灯,没有温度也没有重量,惨白得渗人。一向玩世不恭的沈公子,此刻的脸色跟这灯光没两样。
他盯着手术室的大门,保持着一个姿势站了很久,久到明岚舒以为他石化了。
“都快结婚了,为什么还去纠缠秦霜?”
明岚舒的质问,沈翀没有回答。极度的震惊缓过去了,深刻的恐惧又如潮水般席卷而来。
他后怕。如果今晚他没去,是不是将永远失去她?其实已经有段日子没去了,该说的不该说的前几日也都说尽了。可他还是想见她,至于究竟想干什么,连他自己都不清楚。
意外的是她没有更换大门密码,他得以轻而易举进入。然后,他看见了床头的空酒瓶和空药瓶。床上的人睡得很沉,他甚至咆哮了都唤不醒。
就这么恨他,这么想摆脱他?竟然用死亡表达自己的决心?
他惊痛。
直到手术室的灯熄灭,秦霜被送进病房,沈翀的脸上才恢复了血色。
秦霜是在第二天上午醒过来的。对于自己躺在医院急救,秦霜说这是个天大的误会。她解释由于这段时间忙着做几个重要项目,熬夜又失眠,所以晚上吃了药想好好睡一觉。药瓶里原本已经不剩多少了,她只是不小心多吃了几片而已,哪成想被当作了轻生。
其实医生也说服用的剂量不多,不过是误会也好,是巧合也罢,重要的是两个当事人心里怎么想。明岚舒默默退到门外,把病房留给了秦霜和沈翀。
明岚舒坐在住院楼外的小花园里等着他们的谈话结束。她戴好口罩和帽子,如今顶着女明星的身份,出现在医院容易被捕风捉影乱写。
很显然她的伪装做得到位,确实没人把她认出来。因为有两个年轻的护士,就站在离她一米远的地方,旁若无人地聊八卦。
“听说前几天你们收的那个小病人,张院每天亲自去查房?”
“可不嘛,又是VIP病房,又是VIP通道。而且啊,他家里人还特意从国外请了专家团队过来,阵仗可大了。”
“真的假的?那小孩什么来头啊?”
“是一男一女带来的,女的长得特别漂亮,跟明星似的。男的嘛,你猜猜?”
“这哪儿猜的出来,难不成是哪个顶流?”
“顶流哪请得动张院!知道许绍恒吧?”
“量子动力许绍恒?港城许家那个?”
“对啊!真人可帅了。他们一家三口特别养眼。”
“一家三口?可那孩子都十一二岁了。他不是去年才离婚,没听说有小孩啊。”
“哎呀,有钱人嘛,谁知道呢?说不定是外室生的私生子呢!他们这会儿就在张院那儿,不信的话,等会儿你悄悄去瞅一眼。”
“许绍恒”三个字仿佛是要命的咒语,冷不丁钻入明岚舒的耳膜,也扎进了她的心。连带着呼吸都跟着停顿一瞬。
小护士余下又八卦了些什么,她已经听不到了。脑海里翻来覆去地想:许绍恒不是在海城吗?
就在昨天晚上,他们还打过视频。许绍恒穿着睡袍,落地窗外是亮着灯的海城的地标铁塔。他听到她讲又开始武术训练,好像有那么点不高兴,表情严肃地说“明明,拍完这部,不要再接动作戏了。”
他在心疼她。明岚舒在昏沉的睡意中,下意识地扬起嘴角。
难道都是假的?
“一家三口”
“外室”
“私生子”
明岚舒的心口发着闷,仿佛被什么东西堵着,压得喘不过气来。理智在拼命拉扯她——或许只是误会呢?或许只是同名同姓的人呢?
这样想着,明岚舒的脚步不自觉地朝行政楼走。去看一眼,去看一眼就知道了。
长长的走廊,空旷而寂静。院长办公室的门紧闭着,门缝里透出一丝光。明岚舒就站在拐角处,视线牢牢地黏在那扇门上。
那是潘多拉的魔盒。一旦打开,也许盒底的真相残酷。但她仍执拗地等着,被强烈的意念驱使着,怀着微乎其微的希望。
没计算等了多长时间,也许半个小时,也许十几分钟,那扇门传来了门把手转动的声音。明岚舒下意识地往阴影里缩了缩。
门开了。
她看到身形提拔的男人走了出来,从容优雅地与院长握手道别。许绍恒无论在任何场合,都有矜贵清隽的气质。
然后,明岚舒看到了他身边的女人。黑发高挑,精致美丽的眉眼渐渐与那张明信片上面的照片重合。
丁咏清。
她似乎在哭。明岚舒屏住呼吸,看到许绍恒揽住丁咏清的肩膀说“别担心”。他的声音平淡,可语气很温柔。他看丁咏清的眼神,跟看她的一摸一样。
明岚舒的希望破灭了。
身后的墙壁贴着瓷砖,被医院的空调吹得很冷。这种冰冷又通过紧贴的脊背,传遍她的四肢百骸,最后沁进了心脏。
等许绍恒和丁咏清进了电梯,她拿出手机。然而,一声之后,信号就转成了忙音。
许绍恒拒接了。
明岚舒的心跳从最初的快速,到平稳,最后甚至是停滞了。
她很冷,依然被困在井下。曾经有一刻阳光照在了她的身上,但那不是她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