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仙人转告小女,我上一世早亡,对她照顾有疏,故而才有怀念。可我父女皆已到放下之时,如以此为执念,也会让我们余生再生孽缘。”
他说的倒并没有错,我们也完全没有想到这一面。本已在家安享晚年的柯奶奶却突然充满了要与父亲相见的愿望。或许我们如果没有多此一举去调查此事,也不会牵扯出这些。而今尚有我们帮忙,如果我们回城后柯奶奶又吵着要上山该怎么办?
众人一片沉默后,法师先开口问:“两位爷,觉得如何呢?”
和刚刚我们一心要让父女相见,遇到了断路都想尽办法来到这里不同。听到这些想到这些后,我不禁犹豫了,我们真的做对了吗?
我刚想说出改主意的话,朱阳却先一步说:“姻缘是不相见就能剪断的吗?对父之思念又是必须放下的吗?”
朱阳喝了口茶又说:“姻缘既定,如何正视离别才是正道。柯先生是突发恶疾而死的吧?要是轻易放下这份执念,也不可能在山林之中流离至今遇到了释法师父才有此念。和我们很多人相比那确实是不幸,至少告终的时间能料理好身后的一切,让身边人释怀。可纵使这样,对日后会产生的思父之情心里还是没有把握。更何况是柯先生这样的离世呢?我们似乎是挑起了恶姻缘,可我想柯奶奶心里的这份感情也是从未放下过。时间越久虽然上面会染上尘土,但也绝不是不存在,我们只是把它掸去尘土重新展现在眼前而已。如果不正视去化解,那份思念是不可能随意释怀的。”
“痴法,此乃世子殿下之谕。”
“师父,依远离、依无欲、依灭、向于舍,可若作利乐有情事,我的修行又该怎么办?如果法不成法,我又如何继续食法?”
“痴法你如此食法是为何呢?天地大法我等俗人尚为参透,化作言语又如何妄称释大法?若以法言为正法,则若枉法之人自负如是,此亦非正法。小仙人,你说是吗?”
“道可道,非常道。我们将大道化作语言,不过是为了渡化世人,但言语之力有限,所能解释的只是道之一二,亦有可能因言语之限误会他人。”
“那我又该如何做呢?这不是违背我一直以来抱持的信念了吗?我花了这么多时间学法,又是为了什么呢?!”
食法鬼本就黑皮凶相,坐在大师的面前倒还好,可这忽然变得愤怒的提问却吓到了我们。本就是没有肉D身的灵物,愤怒之气一下绕满了他全身,而且还变得越来越大。
我有些害怕地环顾四周看这团黑气扩张掩盖周围的有形之物,就在忍不住想要拔剑的时候,释法大师却悠然地说:“修行!”
“言法虽为大法一二,可并非坏事。就像小仙人说的那样,有所悟之人将参透的这些写成言法,是为了渡化世人。如果没有言语总结的这些法,参悟也就没法传承发展,从而寻找更高之法。文字的传承之中会有误解,权贵之人也会为了一己私欲修改字词,所以我们才要修行。一方面通过找到更多的言谕找到更近真理之法,一方面也要通过身体的修行寻找更近本真之法。”
光是大师慢条斯理的语气,就让人的心平静下来。我们的害怕渐渐平息,食法鬼的愤怒也跟着渐渐平息下来。
“师父,既然如此我又该如何修行呢?我遵循善法做了一辈子善人,不贪污,不勾结,不贪财,不充次,可结果却病死困在了这座山中。不求大富大贵,也不求权财,但却连让妻女生活的资本都没有留下。幼女年纪轻轻就为了求生远嫁,妻子也在山中孤独而终。我不求自己得了善果,可我都这样坚持了,我的家人为什么都没能像佛说因果那样得到好报?!”
话越说越多,愤怒又重新燃起,我想开口劝解却被朱阳拉住了手。看到朱阳的眼睛我才明白了眼前的状况,若不是那鬼开始正视他的前一世,他也不会有这样的愤怒。
“痴法,既说善果何以为善?”
“顺益上升为善。”
“佛渡人以人言,而人危言。言愈离正,俗惘思世多冤屈。可你遵循天法植橙,却收获了硕果,此便是善果。是缚无策,仍持上善之心,是乃修行。经俗世之苦,了世之苦厄,为得善果。”法师举起杯来做了个敬茶的动作说,“痴法啊,解了俗缘,继续修行吧。”
食法鬼瞪大的眼睛看起来不像是对师父的话有所悟,倒更像是看到了自己曾逃避遗忘的那一生。灵的眼泪我倒是第一次看到。那泪光消散了围绕着他的黑气,只见他对师父低下了头来,说了声:“弟子谨遵教诲。”
法师转过头来对我们说:“我也到了该离开这里上进一步修行的路了。还请二位爷稍等片刻,待我收拾好包袱后与你们一同上路。”
法师所说的收拾并没有花上多久,很快就整理好了包裹和我们一同下山。有了他的殿后加持,我的引魂术也施展得格外顺利,一行人行路比上山时轻松多了。
“真!小心!”
朱阳忽然大叫出声已经错过了时机,等我回过神来,我们已经顺着滑坡滚到了山崖下。好在这个崖坡虽然陡峭但高度有限,而且朱阳还及时抱住我给我当了肉垫。
“你没事吗?”
“我没事,倒是你干嘛要救我?别忘了你才是那个刚从医院里出来的人……”
“没关系,只是些皮外伤。”
才刚从一阵惊吓中回过神的我见到朱阳脑袋上流下的鲜血后又失了魂。该怎么办?有什么疗伤的法术吗?
“你那包里有创可贴吧?拿来给我用就好。”
对了,为了登山有准备急救的药品,看朱阳用瓶装水冲了冲伤口后好在伤口也没有那么大。帮他贴上创口贴后松了口气。这么想来爸爸小时候虽然顽皮但也是为了让我在慌乱中修练镇定的本领,可惜我现在一遇到问题还是会慌到不能自己。
“这是什么?”朱阳的问题后我才回过神来看他正注视着的那块大石头。
看附近的土壤像是因为昨日的雨导致滑坡后倒下来的新土,多亏了这块大石头挡住了这些土后才不至于进一步垮塌。只是朱阳之所以这么问不是因为这块石头巨大的程度,而是刻在石头上的符文。
“这像是西洋方术的符文,西方的术士施法都会用这种圆环结构的符文。”爸爸对西洋方术也曾有一定研究,照他的话说是因为这种魔法圆的符文画起来视觉效果更好,所以在影视里更适合运用这种复杂的图文。
我掐了掐那块石头果然如我所想,这是利用法术炼成的石头,而石头本身则是泥土所化。恐怕昨日滑坡当下这个地方站有什么人,千钧一发间启动了方术,用这块石头保住了性命。可这儿毕竟是闭塞的乡下,古道也鲜有人走,这地方怎么会来懂方术的洋人呢?
“喂!两位爷!还好吗?!”头顶传来了熟悉的呼唤声,因为雾气和角度并没法看到崖上的人。
“我们没事!”我赶紧回应到。
“两位爷在原地等待就好,我们绕路下来找你们汇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