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这忽而就来的一阵阵风,风向与频率不像是自然风。看偶尔浮现的叠影难道是他疾驰带起的风?虽然看不清他的身影,但可判断他在绕着整个小区奔跑,而且奔跑的范围正变得越来越小。
那圆圈缩小后,一个阵也逐渐显出身影。五彩的幡旗组成了一个结界,随着那结界逐渐缩小,那妖跑动的范围也跟着越来越小,生起的风也到了幡旗所划的范围之内。而那正在小心移动的幡旗,最终围到了小区中央的公园。
说是公园,其实是还没一般大户人家的院子那么大的一块白地。一片草地已经许久没有人修剪,杂草已经生出膝盖高,杂草中隐隐现着几个供人休憩的长椅,不过不仅褪了色还都缺胳膊少腿,很显然不会有人敢坐。
我小心地踩入这块草地,这时那结界已经继续往中心靠拢。无处可去的妖怪像是被牢笼束缚住一般,终于没有再可以跑动的空间。
是谁布下的阵?这会儿小区里和刚刚比起来就更冷清了。不远处的那些摊档都已经收摊,一起撤走的灯光让这片地方更显昏暗。我四下张望,不见一位方士登场,只好继续向前走到那妖怪的面前。
那时那阵已经更小,束缚着他的身体无法动弹,可这毕竟是只对妖怪有效的结界,小紫怡不受此束缚,已经离开了他身边。
“你到底是谁?是禺绒大王还是周先生?”看这猿猴的模样,我的脑子里第一个跳出来的便是这个近几日连续在我身边造次的妖怪。
“大……什么大王?我是京华啊!”
京华?这段时间我也读了不少志妖的书籍,未曾听说过这类妖怪。“你从何而来?呆在那妻女身边又为何事?”
“我……我只是看那一家子可怜,想帮帮他们。”他结巴着说完,好像看到了救星,连忙说,“喂!周先生!是周先生!周先生救救我。”
我随着他的视线望去,一位脸上满是烧伤疤痕的人从枯草枝间走了出来。
“爸爸?爸爸!”一旁的小紫怡跑了上去,可她却没抱到那人。那人尝试着抱起小紫怡,可也没成功。这么说,这鬼灵才是真的周先生,那么这阵困住的又是何妖?
“是你吗?就是你害死我的吗?”
“说什么呢,我们不是朋友吗?我怎么会害你?”
“是你让我搬到那个门面做生意的吧?据说开店的时候满红连锁就已经有在那里设店的计划,但你还是受五通神指使让我把开得好好的店搬到那里去。然后又引导我向那帮骗子借钱经营,被他们骗了钱不说,连死了的赔偿金都要被他们夺走!你让我这一辈子都不安生就算了,现在还要让我的妻女依旧不安生。那朱老大已经找到了那帮骗我钱的家伙,我已经知道了那是不仅不合法还是要逼死人的生意。他们交代了是五通神把你送到我的身边的!”
“他们怎么乱说话?你以前的生意也一直没起色,那店面的房租确实便宜不是吗?至于那笔贷款,你不是已经无处可借走投无路了吗?我也不知道他们原来是骗子,我也不知道他们会收这么大一笔砍头息!我都是想帮你,谁知道会越帮越忙落得这个结果。你看,你去了我还在帮你看孩子呢。你老婆要打这么多的工还债都没空看孩子,我每天都在帮你看孩子!”
“那还不是因为惹到了那帮骗子?那笔钱明明就不用还他们的!”
“可那是流氓啊!如果不给他们,可就对你女儿动刀了!你也被他们讨过债知道他们会用些什么手段吧?!你不也是被他们关在那房间里烧死的吗?”
“好啦好啦~”就在两人争吵着的时候,另一个声音又在杂草后出现,“最终做决定,行这些事的还不是你自己吗?现在那小朱子也帮你要回那些钱了,你也该放下心了吧?”
黑暗中从草丛里出现的人竟是道长?如此说来,布下此结界抓住此妖的人也是这家伙了?
“你也是,平白无故的为何要做这种事呢?”
“我只是看着这家伙可怜,一天到晚早出晚归的却什么都得不到,我只是……我只是…… ”
“贫不安分丢性命。赵财神不是早如此告诫世人了吗?你却仗着自己的善让人瞎折腾。你也不看看自己是谁,你那是行善吗?你那是怂恿着别人瞎折腾。”
“我……我难道做错了吗?”
“错的不是你,而是你的执念,你已将行善成了欲念,才让你成了京华鬼。”道长说着拿出了一个木葫芦。一阵粉红的暖风自葫芦口中出来,可这祥风对他来说却如刀割,让他痛苦地大叫起来。待那祥气鱼贯一尽,那妖怪也没了实形,就像是化作了一团气渐渐地消散在了夜空之中。
“紫怡!紫怡啊!”一个声音自不远处响起,是周夫人的声音。
待小紫怡应了一声后,她也连忙跑进了这方杂草之中。看到小紫怡无恙后激动地抱住了她。周先生就站在一旁,与妻儿打招呼,可只有孩子抬起头来应了他。
“爸爸?爸爸已经去天堂了。喂!你们两个道士,到底对孩子用了什么幻术?”
“信或者不信,那都不是幻术。孩子的灵还没养成,虚体会见些东西也不奇怪。”道长笑着上前说,“你们那笔钱小朱子已经帮你们要回来了,明天去这个地方提钱就好。这是周先生用生命的代价为你们守下的钱财,带着这些钱以后好好生活吧。”
夫人将信将疑地接过了那张名片,看了眼上面的名字。看到了这场景,周先生脸上也露出了一脸欣慰的表情,他跟着在公园外等着的□□士一起走了。
“我看这地方邪气不少,时间也不早了,早些带孩子回去休息吧。我等也得告退了。”
道长向她抱拳作揖,倒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恭敬的模样。要知道他平时对万岁爷都是一副随意,更不用说对各路高人的态度。这对我挤眉弄眼的又是什么意思?
“催你快走的意思!”他用只有我听得到的默语说到。
我也赶紧作揖请辞,然后跟在他身后走向了出小区的主路。说来,他怎么来这儿了?
“不是你传纸鸽给我?要我速派黑白道士来这里察看的吗?”
说来也是,刚刚看此处死灵过多,我就赶紧禀报,道长好歹也是掌管此处阴界的首领。
“刚刚那是什么妖怪?”
“不知道,应该是什么穷鬼吧,长得就这么晦气。”
“都不知道是什么妖怪,你用刚刚的法术确定是把它除去了吗?万一是灵在另一处又聚起形来怎么办?”
“不然你想让我用什么法器?万一沾染上了他的晦气怎么办?说实在的,他也不是十恶不赦的恶妖,罪不该死吧?”出了小区,道长拍了拍自己的道袍像是在除晦气,然后才放慢了脚步说,“拟,不要往回看了。你可知无为而治的意思?”
无为而治?
“你不觉得什么都为了你好,什么都要帮忙,插上一手,倒有点像某些自以为是的父母官吗?”
听起来虽像讽刺,这话倒也是没错。为了百姓好,自以为是地出些法规,在什么事上都插上一手。尚不知,这却给人带来了灾难。和那些不得不从的握有权力的京华鬼比起来,这陪伴在穷人身边的京华鬼倒是善良多了。
“这样的妖怪,自古就有,过分向善成了欲望,最终却害了人。这种晦气,是除也除不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