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转眼即是八月八。
辰时末,五公主的送亲仪仗于王宫出发,启程星叶。
仪仗由百名禁军、二十名婢女、二十名宦者组成,阵式臃肿,行速缓慢。
墨星瀚胯下一匹枣红色的骏马气昂昂地走在最前面。墨晓然乘坐的马车由八匹白马拉着,身后便是金银珠宝、绫罗绸缎等等装点而成的十里红妆。
等待她的是福是祸尚未可知,但一定是与现在的生活截然不同的未来。
亦是这日,程澄同人在公主仪仗出城前,提早半个时辰跟随着出城的人流,悄然离开。
她骑着一匹新买的深棕色的马,出城后与孙富贵两人一路向西而行。
孙富贵是赵问安排的引路人,知晓各处往来路线。两人以兄弟相称,以省去路上不必要的麻烦。
医馆那里,她以即将随王子外出为由向师傅告了长假,昨日便拜别了师傅和师兄们。
当夜,清晖小院的书房内,柔光寂静。
“什么时辰了?”
“约是快亥时了。”
“清儿还没回来?”
“属下去趟医馆?”最近一个月清儿隔三差五就会晚归,这时候没回来亦是常有的事,但她总能在主人准备出去找她时恰好回来。
程澄为何经常晚归,因她没找到合适的理由搬家,便只能用这一个月的时间试水,每次晚归一会儿,不断刷新底线,全为逃离此地这日,争取更多时间。
“备马。”
墨星辰整日都感觉心里像压了块石头沉甸甸的,清儿至今未归让他更觉得烦燥,有种不祥的预感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
医馆封闭的大门响起沉重的敲门声,吴不知急匆匆赶来将门打开,关切地询问:“客官有什么需要?”
待看清眼前人时,随即改口道:“平昙君,这么晚过来,是有什么事?”
“清儿可在这?”陈迩询问道。
“师妹告了长假,说过段日子要随平昙君去祥云城,不并在这儿。”
“什么时候的事?”告长假?墨星辰内心不祥的预感越发浓烈。
“昨日午后。”
“今日她没来过医馆?”
“没来过,可是师妹出什么事?”
“回府。”
“是!”
“平昙君,师妹……”
“放心,清儿应是没事。”陈迩简单说了句话,紧跟着主人策马飞奔回府。
清儿的住处——清晖阁偏房。
墨星辰大力将门推开,陈迩跟着将室内的油灯点亮,里面的陈设一如往常,只是少了一个人,分外冷清。
屏风外是整齐的桌椅,里面一样干净整洁,不过一团淡黄色的绢帛在深色的木箱上显得尤为突兀。
墨星辰解开系成团的布帛,里面写着:“王子展帛悦,今日不辞而别,实非清儿本意。
感谢王子这一年多的照拂,没有你,不会有现在的我。我很感激,亦很珍惜得来不易的生命。
据说傲天国有位绝世神医,为了解毒,清儿不能随王子去祥云城了。
所幸清儿是自由身,此番离城,并不触犯墨月律例。
待清儿解毒后自会回来,若不能回来,遗书已立好存于箱内,盼王子能帮清儿料理后事!
此去路途遥远,但很安全,王子放心,无须寻我。
珍重!”
“暗影。”
“属下在。”话音落,人即出现。
“调动暗卫找人。”
“是,属下领命。”
“你去周中尉那,将一年内办理过通关牌的记录通通拿来。”
“是,属下现在就去。”
“等等,明早再去,不可声张。”
“走?本君倒要看看,你想走哪儿去!”墨星辰手中的绢帛被揉成一团,在掌中化为碎屑。
翌日百官散廷,墨星辰立即前往理政殿。
“辰儿有事?”
“父王,儿臣过几日便要启程前往祥云城,军中还有诸多事宜尚未安排妥当,想明日起告假。”
“边境守卫属重中之重,准。你们兄弟几人,属你最有率军之才,为父只能望你替孤开疆拓土。”墨厉王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扣了一顶高帽就指望儿子流血卖命。
“儿臣愚钝,整日除了武刀弄枪,不会别的。能为父王略尽绵薄之力皆是儿臣福分。不能常伴父王身侧,亦是儿臣不孝。”
“你这孩子,还是这般谦虚过了头。远不如你五兄能说会道。”
“父王说得是。五王兄此番出使傲天国,定能收获不少。”
“你抵达边境,必不可于此时主动发难。可明白?”
“是,儿臣遵命。”
“郑路,将前日子刚得的竹青茶给辰儿带上些,还有那块凉玉,南边湿热,用那玉最适宜。”
“儿臣谢父王赏。”
离开理政殿,他一路迈着看似平稳的步伐,实际速度比往日快了一倍不止,所过之处微微有风掠起。
于府外,恰好碰到赶回来的陈迩。
“怎么样?”他问道。
“陈大带人出城暗查,还没消息传来,昨日是五公主出城的日子,城内外人多眼杂,很难查到踪迹。不过属下从周中尉那儿拿到录案了。”
“你去趟问天阁,问清楚傲天国有神医的消息是哪传出来的。”
“是。”陈迩将马车送至马厩,吩咐人将车里的竹简送去家主书房,自己则牵了匹马赶去城北的问天阁。
不多时,两大包几十册竹简被人搬进到书房时,墨星辰刚描了一半清儿的画像。
陈迩回来时,他已描摹了五张。
“主人,赵问那没传出过神医的消息。”
墨星辰神情不变,勾勒了最后一笔,又一张画像完成。
“这几张画像你给暗影、陈逸送去。”
“是属下这就去办。”陈迩将画像卷起来,揣进怀里,大步急速离开。自家孩子独自外出,他这个做师傅的,亦是担心得不得了。
墨星辰伏在案旁,着手查看拿回来的记录。本月、上个月、上上个月,一直到最后一卷,没有一条符合的。
“来人。”
“家主。”院外看守的护卫听到屋内的传唤,其中一人进屋听吩咐。
“找家宰过来。”
“是。”
那堆竹简撂在桌边。他去里面换了一身便服,穿戴整齐时,门外响起了家宰的声音。
“这堆册子,用那布包成两包,你亲自送去府衙。”
“是老奴这就去办。”
“不急,午后再去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