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澄顺着打开的窗子瞧了眼天色,道:“如果没什么不懂的地方,今日就先告辞了。”
“好,妾送两位。”
“有劳。”
在门口分别之际,掌柜终是开口再次说道:“小公子,若再有好的词曲,一定要来妾这箫笙阁,到时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价钱。”
“姊姊留步,告辞。”程澄没答应,她只是不知道是否还有以后……
远处的天空,太阳斜挂着。
离医馆关门还有些时间,程澄便与王子分别,骑着小花先行往医馆方向奔走。
墨星辰从到头尾仿佛都只是充数的道具,他自己要跟来,当背景亦是应该的。
骑在马上,他望向清儿消失的方向,缓缓调转方向。
马儿一路小跑,慢悠悠地往平昙君府方向行进。
他的思绪始终停留在箫笙阁那间屋子里。
少女清明空灵的声线,唱着他未曾听过的歌谣,深入人心,无人能及。
程澄骑马到半路,左手臂突然感受到刀割般的痛,痛得她不自主地松开缰绳。
小花没意识到主人的不对劲,继续保持她一贯的速度,直到主人被掀翻落地,才发觉不对停下脚步。
程澄被掀翻时一个转身,平稳落地,未伤分毫,只是手臂的痛,已经让她在冬日的寒风里冒出层层冷汗。
“是毒发嘛?”她暗想。左手臂好像废了一样,疼得不敢动。她忍着剧痛,牵着小花,在附近找了间客栈,付了银子,托伙计安置它,钻进房间不准任何人打扰。
开始只是一侧手臂,现在已经延伸到两侧手臂都痛得要命,她抵着门,坐在地上,费力地撸开衣袖,手臂显现出一道道红痕,仿佛皮下真有刀刃切开她的肉,来回持续刮着她的骨头。
痛……痛……痛……痛……痛……痛入骨髓……
她拿出手帕团成一团,咬在嘴里,怕自己控制不住喊出声。
师傅说过毒发只能靠自己。
熬了整整一个时辰,刀刮的感觉才停下来,两条手臂像折了一样,搭在腿上,她额头的汗从未停过,甚至里衣都被汗水浸湿,黏呼呼的。
趁手臂没那么疼,她挪到床上,嘴里仍咬着手帕,大脑被疼痛占据,除了痛得要命,什么都想不起来。
她费力地给自己盖上被子,心里数着一只羊两只羊,盼望着自己趁机睡着,说不准毒发这十二个时辰一觉就睡过去了。
数了一万只羊,她依然没睡着。
脑海里的时钟滴答滴答,保持它一贯的作风——无情流逝。
两条胳膊刮骨般的疼痛再次袭来。
她咬着牙,手帕都要被咬烂了,疼痛继续蔓延到锁骨、胸骨、肋骨、腰骨,好似每一块骨头都有一把刀在上面慢慢地、反复地刮着。
两把刀她尚能忍着不出声,几十把刀同时出刀刮骨,她感觉身体已经被刮成一片片的了,咬着手帕的嘴控制不住地溢出声音来。
涨红的两颊,青筋暴起的脖颈,连呼吸都是痛的。
坚持近一个时辰,她晕死过去,鼻尖只剩微弱的呼吸,和被汗水浸湿的衣裳、枕被。
墨星辰回府后一直感觉莫名的心慌,公文批不下去,兵书亦定不下心神读。
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暗,清儿始终没回,他心慌的感觉越发严重。
“陈逸,备马,去医馆。”
“是。”
待他抵达医馆时,医馆已经关门了,陈逸上前敲了几下。
孙良跑来开门,“客官,抓什么……”话没说完,看清眼前的人时,转而问道:“公子,怎么来了?”
“清儿呢?”
“清儿下午不是和您一起外出了嘛?没回来过啊!”
“公子?”吴不知此时也走过来,有点诧异。
“公子来找小师妹。”孙良解释道。
墨星辰听到孙良的回答,霎时心凉半截,清儿出事了。
“公子留步,清儿什么时候不见的?”吴不知喊住要走的平昙君,急问道。
“申时末,她说要回医馆,如果没回来过,定是那时就不见了。”
“之前师傅说过,大约就在这两日,她可能是在回来的路上毒发了。”吴不知说出自己的猜测。
墨星辰刚才还在怀疑是不是哪个仇家,吴不知的话点醒了他,推算着清儿回医馆会走的路,调转马头。
“黑风,顺着这条路找小花。”
“什么毒发?师兄怎么回事啊?”孙良不解地追问道。
“之后再跟你解释,两位兄台能不能带上我。”瞧了眼骑马奔到远处的王子,吴不知将希望寄托在两名护卫身上。
“上来。”陈逸伸手拉了一把,直接将人安于身后。
黑风停在一家名为归家客栈的门前,发出两声响鼻。
墨星辰拍了几下马背,下马敲响了客栈的门。
“客满没房了。”伙计应门回道。
“找人,十岁左右的小男孩,骑着白色的小马。”
“客官,小店有规定不能随意透露客官信息。”
“这样也不说?”墨星辰亮出刻着“王”字的令牌。
“王……王族,恕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您快请进。”
“少废话,人呢?”
“小公子住在二楼左手边最里面那间房。”
墨星辰大步流星走在前面,伙计小跑跟在后面。
房门里面栓着,墨星辰一掌拍过去,栓杆断裂,门随掌风而开。
清儿盖着被子躺在床上,嘴里咬着手帕,昏迷不醒。
“哎啊妈呀,怎么这样了,官爷,可不是我们的错啊,这位公子来时吩咐不准任何人打扰,哪成想变成这副模样,真不是我们的错,您可一定不要冤枉了小人啊。”
伙计见客官躺着昏死过去,嘴里还咬着布,一副惨遭虐待的样子,顿时吓得六神无主。
“把她的马牵出来。”
“是,小的这就去。”伙计踉跄地往外跑,不敢耽误半刻。
墨星辰取出她嘴里咬着的手帕,帕子破了好几处,他的心仿佛被划了几刀,无法想象清儿当时有多痛,而自己却没能陪在她身边。
冬日的棉衣被她的汗水浸湿,微弱的脉搏若有若无,鼻间轻浅的呼吸微不可察。
他拿出自己的手帕,替她擦干额头的汗水,卷着被子,将她包裹其中,抱了起来。
“王子,清儿怎么样?”陈迩第一个冲进房间,撞上主人抱着她出来。
“去易芔那。”刚走没两步,陈逸和吴不知也赶来了。
陈逸负责善后,吴不知骑上清儿的马,几人飞速赶往易芔家宅。
“师傅师傅,快开门,师傅。”刚到门口马儿还没停稳,吴不知一跃跳下,先一步去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