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他都在那瞬间想,有些人天生便是命运的宠儿,尤其听说她的父亲是大公司董事长,母亲是法官时。
那一瞬间,他心底被嫉妒和失落填满,捂着脸笑起来。不对,也许是哭,具体已经不太记得了,很可能是又笑又哭,大概给人精神不正常的感觉。
他说:“你真恶心,居然装了那么久?明明喜欢别人却一直假装跟我一起,直男装基不累吗?陈清扬一直被人骂是破鞋,后来她干脆真正做了破鞋,开始和王二厮混。既然我天天被说喜欢老男人,那我干脆去喜欢老男人好了,老男人比你好一千倍,一万倍!”
金垠知道陈清扬是王小波《黄金时代》里的角色,他很是莫名其妙地看着舒臾,大声道:“你才恶心,喜欢老男人的你最恶心!”
“你他妈的有病!”
金垠被他这句话激得朝舒臾竖了个中指。
那时候,舒臾二十岁,金垠十九岁,正是他们的黄金时代,但他们在厂房里吵得不可开交。那还是舒臾第一次与金垠吵架。
也是最后一次。
舒臾那时候心底随时都飘着求死的欲望,他毫不怀疑,下一刻他会像疯子样地冲进雷电中,他等待雷电劈他,等待这仲夏来一场大雪,好向学校证明是他们冤枉了他。
他的精神崩到了极限。
所以,在金垠朝他说出“你有病”几个字后,舒臾像是一下子被人划破了身上最不堪一击的伪装,变得恼羞成怒,抓起一个砖头就砸向他。
砖头砸到了金垠穿着球鞋的脚趾,他不可思议地看着舒臾,又骂道:“你疯了?”
“再疯也比你这个影帝好!”
舒臾捡了第二块砸过去。
他那时候的痛苦来源于他把金垠想象成了最后一棵稻草,渴望他安慰他,给他方向,告诉他其实一切没什么大不了的,太阳会升起也会落下,就算被冤枉被劝退,这也绝不是他人生的结束……
但等到的却是使他情绪更加失控的互相谩骂。
金垠那时候并不知道舒臾被学校劝退的事,更不知道他在那件谣言上背负的心理负担,他大概以为他是个被分手就歇斯底里的“泼妇”。
那天的事以他们扭打在一起而告终。
彼此都挂了彩,金垠要更严重些,因为他实际没有动手,是一直处在防御状态。
而舒臾骑在他身上,打了他好几拳,将他当成了一个沙包,舒臾的伤口则是源于他自己摔倒了。
金垠对他过去的很多承诺都没有实现,唯独这点他践诺了。
他曾说,他不会对他的对象动手,哪怕对方主动。而且,他们体格太不一样了,舒臾打他他尚能对付,他若对舒臾动手,舒臾则只能去医院。
后来,舒臾在万般绝望之下,更是用力一推,导致金垠重重跌在地上,似乎是骨折了。
舒臾头也不回地钻进雨幕中,他听见了背后金垠气急败坏的话:“你说得对,我真应该去找女朋友,而不是你这样的暴力狂娘炮!”
“以后别再见面了!”
“我真是后悔遇见你,更后悔与你交往,你他妈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诈骗犯!别再见面了,再见面我嫌恶心!”
那之后,舒臾彻底心灰意冷,连夜收拾行李离开了学校,删除了金垠的一切,孤身离开洛城,南下去了鹤城。
最初,他差点被骗进传/销,每日饥一顿饱一顿,唯恐亲戚朋友打电话给学校。大半个月后,他才凭着几幅街头作画,进入了一家工作室。
…………
雨点裹着记忆敲窗,舒臾在小憩中深深叹了口气,年轻真是有力气和心情恨海情天啊……忽然,他被一阵尖锐的火警声吵醒。
极短的时间内,他便反应过来,立马往外跑。
等到走廊后,他才发现很多人都往安全通道跑,是他隔壁的702号客房起火了。以防万一,电梯是不可能走的,他很快也准备跟着他们从安全通道下去。
往那边跑时,他看见一个穿着套装的工作人员十分惶急地站在702号门口,边打电话边敲门,似乎想唤醒屋里沉睡的人。
准备跑过去的时候,舒臾最终还是折了回去,快速道:“房卡呢?”
“失效了,可能是起火导致门锁系统出现了故障。”
“……”
这下麻烦了,救人为先,舒臾正准备找工具把房门撬开,忽然,紧闭的房门一下子开了,一个人用湿毛巾捂住鼻子跌跌撞撞地从里面跑出来,他的冲势很大,差点将舒臾撞到了。
“喂,没事吧?”
舒臾站稳后立即扶起他,又对工作人员说:“来不及了,我们先下去。”
那工作人员点点头,他们便一起扶着这男人往安全通道走。
但下一刻,对方却挣脱了他们,他咳嗽了声:“我没事,我自己来。”
几个人急匆匆地下了楼,总算到了安全的空地上。
灯光敞亮地打在这男人脸上,等看清他的面容后,舒臾一瞬间很后悔方才把他拉出来了。
这人居然是他的大学同学,也是他那件丑闻事件中的一个重要角色——那位与他有奖学金竞争的同学沈玉鸿!
是他指认了舒臾勾引了那位董老师!
对方现在穿着衬衣西裤,衣衫有些凌乱,头发也乱糟糟的。
他二话不说便立即摸出手机打电话:“金、金先生,刚刚实在抱歉,酒店出了点意外,我没来得及接您的电话。”
“对了,您说您对我们这个项目的考察已经结束了?那、跟那个快要倒……咳咳,跟南坞工作室比,您最终愿意选择哪家?”
又是金先生,又是南坞工作室,难道……
舒臾心中顿时有不好的预感,下一刻,沈玉鸿十分惊喜地叫出声:“什么?您选择了我们?”
这一刻,他脸上的谄媚和惊喜就好似对面那头是他祖宗。
大概是因为太开心了,他不小心按了免提,舒臾听见手机那头传来了那道他不久前才听过的无波无澜的声音。
“南坞工作室没有任何拯救的必要。”
是金垠的。
舒臾难以说清他此刻的心情,但根本不容他多思,沈玉鸿十分客气地挂了电话,目光随即落到了他身上。
下一刻,沈玉鸿的表情相当精彩:“舒?舒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