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鱼庄,淮胥城数一数二有名的餐馆,不论是富是贫是老是少均能来此,每日食客络绎不绝,俱是为鱼庄内鲜嫩爽口的鱼肴而来。
细小的花瓣伴着细风落在发间,李近雪受用地拢了拢阿沛给他的披风,春风满面。淮胥知州这样大方,挥手便是一百两白银,可够寻常人家花一辈子了。
眉眼带笑的模样落到阿沛眼里,她只想到“小人得志”四个字。
“今天累了,吃完饭咱们早点休息。”他笑吟吟坐下,小二一甩抹布深吸一口气,正准备狠狠报一遍菜名。
贵公子矜贵一抬手,“不必,只管把你们这儿最有特色、味道最好、最贵的菜上上来。”
这种话小二听得多了,但见这位公子气度斐然,声音清润坚定,当即狗腿扬声道:“好嘞——”
阿沛正想坐下,听他这么一说差点控制不住翻白眼,他到底知不知道暴发户行径是要遭报应的?
“吃完鱼,再去赏月,甚好。”他转头看阿沛,“……怎么不坐?诶人呢?”
离魂宫护法大人出行怎么着都是前呼后拥,哪里会担心路费不够,阿沛趁李近雪饮茶的时候找到刚才的小二,细细计划了一番,才让这顿晚饭不那么肉痛。
一转身被人撞得后退几步,来人肩宽体阔身量魁梧,正面色不善地打量自己,他身后还站了五六人,察觉到对方的瞪视,阿沛作小厮模样赶紧退到一旁。
灰衣小厮唯唯诺诺,被人故意撞了也是一副不敢言语的模样,小心称不是后便转身离开,和方才月壁湖上全然两人。
还是说,真正的高手都是这样不动声色?
那男子抬臂拦住欲往前追赶的下属,看向阿沛的眼神探究警惕。
见阿沛回来,李近雪替她倒了一杯热茶。
初春的细风竟还吹得人嗓子痒,阿沛低低清嗓,“我们被人盯上了。”李近雪一听只轻轻挑眉,显然早有预料。
他全不当回事,“走到哪儿都不清净,吃完这顿饭再做打算吧。”说着便把茶杯递给她,她掌心微凉,从下面托住自己的手,明明不是第一次这样接触,还是让人心尖发麻,她却对这悸动一无所觉。还不等李近雪反应过来,掌心多了一块冰冷的物什,正好掩在他袍袖下。
阿沛细指覆住碗口,低头饮茶,“是官府的人。”递过去的正是方才她从那人身上顺下来的官府的腰牌。
李近雪指腹微动,“哦?没想到先引起官府的人注意了,在你看来他们是什么目的?”
进了淮胥城做的唯一一件算出头的事就是月壁湖上拿了头彩,既没杀人也没放火,没理由是来找他们麻烦的,阿沛想了想,“求人,要钱,不出其三。”
要么有求于人,要么是要回彩头钱。
李近雪嗤地一笑,“亏你想得出,区区一百两白银做赏,更别提往年如流水的奇珍异宝,他们似乎并不会放在眼里。”
他靠近,声音淡定戏谑,“我猜,他们是冲你来的。听说过比武招亲吗,差不离是这个意思吧,这位知州大人不会还有女儿要许吧?要是这样的话,我要不要替你做这个主呢……”
一个半大孩子被路过的小二撞倒在地,刚好倒在李近雪脚边,“呃好痛啊!你……你……”
“哟哟,对不住对不住,去找你家大人哈,这会儿店里人多,要不再撞着你,打扰了二位……”小二赶紧把孩子扶起来,李近雪也礼貌地伸手扶了扶,那孩子穿着脏兮兮的布衣,头脸也裹在乱发和帷帽里,看不清长相,只是看身形听声音大概十一、二岁。
“哼!什么店小二,眼睛长头顶上,呸呸!再也不来了!”那小孩嘴里念念有词,转身跑了,她原来是有人带着的,只见她跑回了斜对面的一桌——缘地而立的木桌旁坐着个年轻人,一身出尘白衣,身形纤长,透着仙风道骨的意味,却背了一把匪气锃亮的刀,袍角几许脏污,显出几分落寞沧桑,更奇的是,他眼睛上覆着一圈黑布,原是个行走无碍的盲人,听到小孩回去正低头说着什么,那孩子听了乖巧地坐在了他旁边。
“你不怕那些人找那孩子麻烦?”
“既然要偷,就要承受代价,偷到了不该偷的东西才会知道教训。”李近雪夹了一筷子白嫩的鱼肉放进她碗里,动作轻缓优雅,真真是浸进骨子里的贵气,“想来你这么受隳柔重视,应该见多识广远超常人了,知道那人是谁吗?”
那厢,小孩见周围没人注意他,从怀里掏出了个小荷包,便是方才从李近雪那里偷的,里面除了几块碎银子,就是一块有棱有角的牌子,她不认识上面的字,但认得出这东西是银的,切了切还能当银子花。
一只手掌死死按住了她瘦弱的肩头。
“干什么?你放开我!放开!”
“小小年纪就做起贼了,也不看看你偷的是谁?”是故意撞了阿沛的那行人。
白衣人动作一顿,声音斯文,“小莱,你又背着我偷东西?”
“我没有!我没偷你东西!你别张着嘴冤枉人!公子我没偷他!”她被人像拎小鸡一样拎着领子,两手不停地挠后颈上像铁钳一样的手。
“这位好汉,有话好说,小莱既然说了没有偷你的东西就决计没有,还请放开她,让她把话说完。”
白衣人不卑不亢,举止落拓有礼,虽有黑布遮面,也依稀可见模样俊秀,干净整洁的样子和那孩子浑身脏兮兮的样子有如天壤。
那些人不由分说就将小莱踹倒在地,拳打脚踢的模样可见毫无怜悯之心。
白衣人袖手一挥,如游鱼一般插入战团,将人一一震开,袖袍乌发无风自扬,却全无发难之意,沾了小莱鼻血的指尖微捻,只铿锵从容道:“就算是偷,诸位也不用对一个半大孩子下这样重的手。”他沉吟一会儿,“我代她向诸位道歉。”
阿沛不动声色,也不知这大堂内此时有多少人在暗中观察。
善光堂的二当家砚无伤还是不难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