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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叛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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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行到颠簸时李近雪总要蹙一回眉头,他肩背及腰线条悍利,随性坐着时又显慵懒,三七开口,“旁人有伤都是越养越好,到了你这怎么成了越养越重了。”

如今他脸颊的轮廓更显清隽,不是初入离魂宫时的沉沦消瘦,而是皮肉更加紧贴着骨头的硬朗,连带着原本眼眸里的神光也更显沉着烁亮。

持炼近来派出一波又一波的鬼面取他性命,谁让他没有厌离不受鬼域司司主操控呢,只可惜都铩羽而归,李近雪心头冷笑,他选择跟着三七绝不后悔,随之而来的险境他也早有预料,千万不能让此事动摇三七,那是他好不容易才求来的缓和。

只是依稀不很会掩饰,他抿唇,“跟你练刀,少不了有些磕碰,我练的太投入了些,我也纳闷伤怎么不见好。”

他想通了很多事,如今也能坦然地接受自己是一名离魂宫鬼面的事实,他仰头闭眼感叹,“在十万大山里待久了,出来倒觉得这日头真新鲜,要是再有一壶好酒,啧啧。”

三七对他的回答不置可否。

他抬手去抓林间撒下的日光,光晕在他指尖跃动,出了离魂宫,他身上自由洒落的气息越发明显。

他从前该是什么样的人?

两人并肩坐在马车车辕,三七犹豫过后默默往他那边靠了靠,瞥见他挡在额前的手掌——虎口和手掌有习武之人惯常的茧,更多的是独属于少年人的骨感光洁,握掌伸展间无不显露着蓬勃生气。

她下意识看了眼自己的手,骨节凸起,满手都是灰白色细小的暗伤,那是经年累月搏杀中留下的伤疤,不敢想象用这手拿着他口中好酒的样子是何等突兀,他说的应当不是汝阴时她喝的那种酒,而是精致潇洒的酒壶装着的……

本以为多年来痛不欲生的忍耐和沉默压抑的承受早就收走了她所有情绪,可此刻软弱却无处可藏。

她不动声色将靠近的身躯收了回来。

李近雪当然没有察觉。

视线移转,看向前方斑驳的密林,还是那把平静无澜的声音,“待到了盼都,随你喝个够。”

两侧马匹随行,林间轻蹄哒哒声不绝于耳,李近雪瞟了一眼乔装打扮的鬼面,凑到三七面前压低声音,提起喝个够,“上次去胜唐关可没这等好事。莫不是有诈……”

三七下意识向后仰了身子,李近雪日光下犹如碎冰晶莹的眸子就这么凑到了面前,她几乎感觉到了他说话时的轻微气流,第一次有人用这般鬼祟又好笑的姿态与她说话。

她眼里划过一丝情绪,是李近雪从没有在她身上见过的黠然,“这次你老大不是我,”她眼角示意马车里,竟也学他压低了声音,“他们惯会寻欢作乐,便宜你了。”

偏偏这次出宫一行人中有牵机有持炼,所有人还乔装打扮了一番。

云中塔一战是当今武林盟主对离魂宫亲下的战书,江湖中早已人尽皆知,只怕接下来的云中塔热闹了,离魂宫派出隳柔的亲随牵机,以及鬼域司司主同行前往,其中的重视不言而喻,重要的或许是三七,也或许是离魂宫所谓的威严。

李近雪不免心中微沉,有些话不能在这儿说,他懒洋洋支着腿,不经意道:“我反正跟着你。”

说完心头又冒出些微妙的烦躁,他仔细分辨了一下,是因为没有得到三七的应声,转头一看,她靠在马车门框上,头随着马车的行进微微无知觉晃着,闭着的眼睫在侧影中根根分明——睡着了。

李近雪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他忍住想搓脸的冲动,艰难地将目光从她脸上剥下来——是该好好休息,只身杀徐麟时她还带着一身伤,这次更不能马虎,要对上的顾折声怎么看都比徐麟难对付,一定得养足精神,再把拘魂坑里受的伤养好。

马车摇晃,闭目养神的牵机呼吸意外有些不稳,面上浮现一丝讥诮,早已将二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就算早有预料,他还是因为三七下意识对李近雪的靠近失了神。

自他认识三七开始,她就是鬼域司独一份的存在,除了操练和统战,若非必要的任务出宫,从来深居简出,也从不跟鬼面拉帮结派,连眼神都鲜少给他人,人人都忌讳她的名字,私底下又对她多有探索,有不怕死的趁夜摸进她的屋舍,她可以无视司律在住处动手,让对方死得很惨,天一亮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女人是怪物。

而他看她的目光里除了寻常的畏惧避讳,又多了一层意味不明的滚烫的探究,直到她在芦苇荡和他动手。

“三七,你不认识我?我是七九,我们可以联手,鬼域司就没有人是我们的对手了。”

他目色向往,只要想到能和三七联手他就浑身颤栗,“我早就注意到你了。你的刀法和教头教的有些不同,你很厉害……”

那时的三七好像对什么都无动于衷,密密芦苇挡在她面前,“你注意到我不是应该的么?七九又是谁?”她在牵机略显局促的盯视下慢吞吞道:“以后这里是我的地方,擅闯者,死。”

她的话明明很狂妄,但语气却是与生俱来的冰冷,七九想,她不是狂妄,她只是不在乎罢了。

刀锋激起芦苇荡层层潭水!

而后不论他如何明里暗里针对她,甚至与她屡屡动手,他都没赢过,可她也没有杀了自己。

他一直以为她在戏耍他。

过去几年,在他脑海里留下深刻印记的除了母亲的切切叮咛,就是三七藏在面具后平淡无波的眼。

自那时起,他除了立誓救回母亲性命,又添了胜过三七这一执念。

越在意就越了解她,她这个人就像她时常挎着的莲魄刀,笔直坚硬,不动时暗沉冰冷,一旦被握在手中就饱含骇人的戾气和血腥,她是一个会将自己性命抛出去与对手一搏的人,可当她奇迹般活下来时又没有狂喜和自得,她就像一泓照不进日光、风吹不动的幽潭,对待自己和对待他人一样冷漠。

这样的人,他如何能胜过?

如今却惊奇发现,她会开解过去那个死心眼的七九,会主动询问旁人伤势,会主动靠近旁人,会笨拙地学着打趣……还有更多他不知道的事。

到底他错过了什么?是拘魂坑上他迟迟犹豫没能射出的银镖?还是过去他一次又一次故态复萌的挑衅和针对?

这一路上三七更多时候是在睡觉,李近雪也不忍心打扰她,他一手拉着马绳腹诽,也没见哪家马夫在主人家马车头呼呼大睡的,还一睡就是一天,这样想着他更加大胆偷摸看她,她睡着时眉心总有道轻微的痕路,生人勿近的气息比醒着时还要浓郁。

李近雪心里很不是滋味,想到那些藏在暗处的人,他面色愈发冷戾。

“你们说,魔教这次这么轻易答应出战,会不会是掩人耳目,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阴谋啊?”

眼看出了林子,一行人上了官道。

却是越发热闹起来,路上马蹄嗒嗒,三五成群行至一处,个个是快意潇洒模样。

“阴谋?他们想一出是一出,谁知道暗地里在盘算什么……只不过与咱们无关罢了,再怎么样火也烧不到咱们身上来……”

“这次天下武林人士齐聚,不比武林大会的时候人少啊,若是他们想……”那人咽了咽唾沫,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咱们不是被一锅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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