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沛:“公子怎会想到拿相思病跟天下至毒比。”
她故意噎他,把李近雪的冷嘲热讽学了个样儿。
李近雪却也不气,打趣道:“你别说,我还真想试试那什么厌离。”
李近雪身中血莲香,而血莲香若无十二天檀做药引不过无根之毒罢了——至死不会毒发。
离宫那日装着十二天檀的木盒送到了她面前,隳柔的吩咐她自不会违抗,从出了离魂宫阿沛每日用十二天檀熏衣,常人闻着不过是普通檀香,唯独种了血莲香的人会因为此檀香而时刻受煎熬甚至毒发。
与厌离有着异曲同工之处的是两者毒发皆是循序渐进,一次比一次痛苦,一次比一次接近死亡。
若要比痛,当然要属厌离。
只是自己日夜身带檀香与李近雪在一处,却从不见他有异,饶是今日吐血也是第一次见。
阿沛思绪纷乱,末了也不开口。
“阿沛去给公子换茶。”不知怎的,她突然不想与他待在一处。
阿沛走后,压着胸口的痛意骤然一散,李近雪急喘了几口气。
望着女子略显伶仃的背影,苍白的唇角无声笑了笑。
“人有生老三千疾,唯有,相思不可医。”
——
金学,祖籍淮水,世居天京,家中三代做丝绸生意,在天京一带小有名气,父母早早离世,金学此人常年在外游历,至今未娶主母,家里仅有一个能干胞妹看顾生意云云。
谢晋看着天京传来的信报斟酌道:“倒是一目了然。”
谢三川却不这样认为,这个金学出现得太过突然,何以谢拂就提出要与他成婚?
“她年纪也不小了,看见如意之人就直抒心意也像她的性子。”
谢三川近来时常与金学交游,此人谈吐不凡,仪表庄重,在人堆里也是鹤立鸡群的存在,谢拂对此人倾心也不无可能。
谢晋端起茶盏姿态周正,故意道:“拂妹不似平常女子,有她在,谢家……”
下人放下茶盏后恭敬欠身退出。
谢晋一向与人为善,无论亲疏远近皆交口赞叹,然而谢三川又怎会不了解这个儿子,“有她在你又算什么?”
拿谢家基业是为了什么,怎能让谢拂轻易夺回。
谢晋隐隐牵动唇角。
——
夜雨淅沥,石板路上透出深重的寒汽,再往前去,灰白色的一线江岸后烟波渺渺,层雨尽洒,若是不注意看极容易错过江面上的一叶偏舟。
阿沛足尖轻点,迎着漫天寒风夜雨掠去了江舟上。
“拜见宫主。”
隳柔“唔”了一声,柔软的雪衣垂落还有一角湿在了江里,他细细把玩手里的玉箫,头顶的竹棚被雨砸出的声响越来越大,他才思索着开口,“我记得……从前你见我是不必跪的。”
阿沛眼里闪过暗光,劈头盖脸的雨声混杂着记忆涌上来,眼前一时变得昏黑,“身份有别。”
她的面庞微垂,隐在摇晃的烛火里,冷白的面色和微抿的唇角与从前一般无二,无数个雨夜,她被雨水浇透,黑色的衣袍覆在湿冷的肌肤上……后来不知何时添了沉静无波的眼眸和从来无动于衷的神情,无论他怎么求,怎么要都得不到。
隳柔猛的顿住,无法理解自己在想什么,下一瞬又坦然起来,只是牙关间血气弥漫,“李近雪到谢府是为霏仙图?”
阿沛不了解李近雪,若说他千里迢迢来随州为的是霏仙图……进了谢府又未免有些冷淡,几乎从不见他主动提起,可若他不是为了霏仙图而来?
阿沛心中隐隐有些考量,下意识道:“是的,据他说他在健康十一年在随州见过这幅图。”
“我怎么觉得,他不像是会为了朝廷鞍前马后的人。”
阿沛不知道李近雪的打算,也不想在隳柔面前说似是而非的猜测,于是只好闭嘴。
隳柔的目光一直在她脸上打转,“在你看来,李近雪有什么不同吗?”
不知道他想问什么,阿沛想了想,“与宫里的人没什么不同。”一样冷血。
她答得莫名其妙,隳柔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阿沛继续道:“他好像一点也不怕你抓他回去,或者杀了他……”说不定他早就知道自己是隳柔派来的。
“血莲香早就把他折磨的功力估计剩不了五成,如果你要杀他,现在下手再合适不过。”
隳柔后知后觉笑了,那是李近雪啊,原来那么风光,多么张扬的一个人,视一身绝世武功为至宝,毕生好武,如今也快要成废人了,他是怎么笑得出来的。
阿沛瞧见隳柔古怪的面色,意味不明笑了一声,“你若是不想杀,怎么如此大费周折?”
她一直不明白隳柔对这位护法大人到底是恨亦或是其他,看着明明是你死我活的仇人模样,他却屡屡抬手放过对方,难不成李近雪也给他下了什么蛊毒?
阿沛无动于衷的神色一直没变,隳柔声线兴奋得有些沙哑,“你也觉得我该杀了他?你也觉得……他该死?”
他几乎是执着地望着阿沛的脸——他们曾经那么为对方着想,如此分不开的一对,如今一个竟然说要杀了另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