琮怀看着香案边上的人,叫人再送来一个蒲团,夫妻当一同跪接才是。
“殿下不必了,于礼不合。”道之倔强地拒绝了他的一切好意,本就还不是夫妻,何必虚情假意。头也没想抬,没成想他竟然挨着自己跪了下来,仆从见状,连忙将香案抬到二人面前。
候了不到半刻,杨内宦携鸿胪寺丞过来宣旨,上命秦国公为镇抚使,持节斡旋鞑靼右部,携令便宜行事,赐元道之参事职,以协一切调配,领千牛卫百人护卫左右,三日后启程。宣读完毕后鸿胪寺丞便上前奉上符节,向新镇抚使行礼。
杨内宦从身后唤来一人,对道之说:“这是圣人赐给道娘子的侍女,霜影,日后便听从娘子差遣了。”
道之连忙叩谢圣恩,杨内宦忙扶她起身,说道:“行程仓促,娘子重任在肩,着实辛苦了。”琮怀冷眼瞧那霜影,好像又是个练家子,大觉不妙。看幺娘并不意外的样子,不知道那日和圣人达成了什么协议。
道之连连相辞,“中官人言重了,道之自当倾尽全力,此为分内之事,不敢言苦。”
一行人再拜再让,终于鸣金收兵打道回府了。
琮怀看着身边冷落冰霜的幺娘,不知道如何开口。温柔好似还萦绕在指尖,她能片叶不沾身,自己却再也不能了,无法,只能温言问道:“怎么又穿上这身了?不是备下新的了?”
道之无可无不可,并不领他的情,“不必劳烦殿下,家母所赐,不敢丢弃。”
琮怀被噎了一下,叹了口气,喊来家令送来了玉容膏,无端受伤定是要被母亲大人责怪的。
“来,我给你梳梳头。”
道之连连后退,怕他执着相逼,伸手接过玉容膏。
“罢了,我不和你计较。你的家奴也没有死,已经找了医正医治,你若不放心,可以去问。”道之点点头,再也没有停留。
见过医正,嘱咐一番后上了路,琮怀执意不让她骑马,道之只得坐进了轿撵。看着手上熟悉的箭,是的,又是这箭矢,事情再清楚不过,夫子杀心已起,必然在其中牵扯不清。
“掉头,去东校场。”
外番使臣陆续进京,能出入的地方都有定规,除了吃住在蓬莱宫,贸易交流在荟同馆,东校场是另一个可以竞技活动的场地。好胜的使节们轮番比试射箭、马球、蹴鞠、摔跤……战场上争不到的,滋生出球场上旺盛的胜负欲,好像这方寸之地就能决定未来朝局的走向。
“娘子是要看马球吗?刚下了雨,都是泥巴地,怕是要脏了衣裙。”明路搀着道之下了轿,殿下千叮咛万嘱咐不可惊了风,赶紧取出大氅。侍立一旁的霜影见状,抖开大氅想给道之披上。
“不要紧,现在是哪两方对垒?”道之不愿人伺候,自顾自系着宫绦,看着场上的旗帜有些陌生。
白方似乎胜券在握,红方大多落在人后。场内奔马呼啸而去,马蹄声犹如战鼓般激越,马球犹如离弦的箭,眼见就要进球,场下的呼喊声一浪高过一浪。
一红衣骑手像团火一样,驱马冲上前抢球。东西驱突,风回电激,对方骑手被撞得差点滑下马去,赶紧俯身挥杆击球,结果正中了计谋,候在侧面的红方立马飞速窜出,毫不犹豫地接中传球,顺着马侧刁钻地飞向对方球门。
此时白衣骑手们调转马头已经来不及了,局势急转直下,两方对调,马球应声入网,人们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骑手们高举球杆致意。
“应是于阗和布司,娘子可会马球?殿下的球场专门遣人撒油筑填,场地平整光洁,比这里好多了,若是娘子有空,可以……”
道之听明路如此说,摇了摇头,打断了他,“我不爱玩这个,你找个人每日进去蹲守,记下每日比分,场上发生的事情通通记下来,再送给我看。”
场上顿时一阵喧哗,两方人居然打了起来,白衣骑手控诉对方犯规,一群人在泥地里打滚翻腾,好不热闹。明路一脸嫌弃地看着那群大老粗,心想娘子的选择是对的,蛮人打球成何体统,哪有自家殿下英武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