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天我请大家一起出去吃饭,权当慰劳了。”
“你可真会挑日子,合着平安夜忙成狗,圣诞节吃成猪。”
“活动日期又不是我挑的,我自始至终都还是希望大伙儿可以舒服温馨度过一个美好的平安夜的,反正明天晚上也总得到家了不是?”
“但愿如此吧...所以说回来,明天这么艰巨这么关键的日子,你就更不要临场吃坏肚子了,自己好好吃饭,我就不关心你排练稿子幻灯片啥的了,反正你最擅长的也是临场发挥,即兴演说。这次的外派人员是你,我半点不放心都没有。”
“那你呢?被窝可还舒服?”
“咝...正舒服着呢。我嘛,你知道的,周末能让我在家多睡几个小时我就谢天谢地了。恰逢盛事,我就更得在家减减压了~”
“你还是这么宅。”
“我宅归我宅。我看看...”
话筒里传来拉窗帘的声音。
“哇,今天天气居然这么好...万里无云...咝...冷是冷了些。难得你今天不加班了,何不出去外面走走,再熟悉熟悉市里,提前感受感受街道上满溢的圣诞气氛呢?”
“我正有打算。”
“真的?”
“早上刚运动回来洗了个澡正准备出门了。”
“去哪儿?”
“不关你事。”
“你不说我明天可就回公司跟大家说你一把岁数了还像三岁小孩一样一大跟家里人讨问棒棒糖放在哪里,吃不到还耍脾气闹哭的‘恶劣行径’啰~”
“你可以试试看他们信不信你说的,学老冯学上瘾了吧你。”
沙发上的皱褶松了口气。
“还有,说到‘恶劣行径’,我想你才是那个应该担心自己的人。”
灰色的木质衣柜门跳起了芭蕾舞。
“我可是听办公室那边的人说,上次你故意为难来送文件的大学生。上星期吃午饭的时候我还问起小张来,连她这个从不揽事惹火的人都表示无可奈何,到底没否认传言中你的所作所为。现在才过去几天,我没追究,你也不打算对此作出检讨吗?”
“你别听他们瞎说,我可没为难人家。”
一件皮革质感的加棉黑色空军夹克外套有了精致的骨架。
“那你对人家做什么了?”
“什么叫对人家做什么,我又不是老冯,没那么多心思去开别人玩笑。”
一双黑色雾面的防水制式皮靴立正起来。
“近朱近墨。没心思开人玩笑却有心思浪费人时间是吗?”
“古有三顾茅庐,今有三问芳名,都是考验,理所应当。要不是她粗心大意在先,给人事部小张添麻烦了,我还没捡不着那机会当一回卧龙呢。呵,该有的小惩罚,让她多思索,多重视一下自己的名字自己的身份,免得再误。合情合理,却不是桩善事?”
“呃...行吧,你还是那个你,我相信你的打算...”
金属衣帽架上,空置的黑色大衣的内袋里,仅剩的一根叶绿色棒棒糖被触到了轮廓。
“可你这没良心的还没跟我交代你今天的打算呢。”
“我去一趟超市。”
透明的,粘着些许糖果痕迹的包装纸登时被揉成一团,放入了玄关处的回收桶中,不假一丝犹豫。
仅余的过往滋味,如旧清新透彻,如常慰藉心灵,最后一次,在平淡的口腔中散逸蔓延开去----
一洗冗余的烦恼,漫长的忧虑,却终究止步于“隽永”二字的跟前。
“喂?还在听吗?”
“嗯。”
“你还好吧?呃...乱扔你的东西是我的不对,我向你道歉。要是那款糖对你来说有特殊的意义,我去想办法给你买新的。”
“不用了。”一阵短暂的沉默稍纵即逝,“没什么大不了的......糖吃完了就吃完了,我正好去超市买新的薄荷糖。”
黑色磨砂的简约合金门上,标示着“五七四一”的金属门牌正映射着阳光和冷风的影子。
“那好吧......你开车去?”
“不啊,坐地铁。”
“啊?是去那家大商场吧?坐地铁那么远‘水路’就为了去买几颗糖?你疯了还是我傻了?”
“我又不是只买糖,也看看其他的...正好最近在学做高利亚餐点,缺些关键厨具和调料。”
厚重的门扉轻轻阖上,中断了一声来自冬天的叹息。
“行,那你路上小心点,别光顾着学做菜,不会的打电话给我,别把厨房炸了。”
“放心。”
“也别光顾着逛街。就算再有信心,也还是得抽点时间准备准备明天活动的,毕竟说到底这也事关总部面子。”
话筒里持续传来关切的声音。
冰凉的手指在外套口袋边反复试探以确要件在身。
“放心。我挂了。”
颠沛流离的光如同仲夏的繁花一般放肆地绽放着。
清澈的无际苍穹没能抹去那滴叛逆着蔚蓝的墨。
无尽的晴朗也不能。
早晨九点三十三分。
稍微怀着期待的冷色身影已然现身地铁站台,心情如常,沉稳的脚步踏进了温暖的车厢中,却又将自己升华成了困顿的朱飙,转而与周边的暖意跳了一支史上脚最肿的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