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辞初赶紧搂住了一旁声音已经被泪水噎得无比微弱的女性,“没事的,李太太,搜救队还在全力找,你一定要相信希望...会没事的...没事的....”
伤感与昏惑同时凝固在喉咙,孟辞初一时已经想不到还能说出些什么具有信服力的来安慰旁人与自己了。
“唉...都是可怜的孩子...你说这天是怎么的,都是好好的人儿非要遭这难,我们这些老东西却安然无恙坐在这里...还不如...还不如我这这把老骨头去替...”
“章姐你别这样说...”杏红的女士打断了一旁激动的哭腔言语,“你也一定要振作啊,祁大哥一定会挺过来的...呼...你说得对,我们不能再倒下给人家医生添麻烦了,现在医院也水深火热的...对了,张医生,现在医院的情况怎么样了,是不是病房快不够用了...”
一旁的白色身影不知什么时候端来了几杯温水递给众人,温柔地回答:“你们不用担心,包括我们在内市里好几家医院这几天收到了很多捐款和物资捐赠,你们也能看到现在外面已经搭建了不少的临时医疗舱了,目前我们正在着手转移部分伤势较轻的伤患去那边等待观察。”
“唉...你们也辛苦了,张医生你是不是已经两天没闭眼了...”孟辞初极力抹去了脸颊上的泪痕,纸杯不禁被捏出了皱褶。
“没事,几个晚上下来,习惯了。你们更辛苦,还在前线参与救助的同僚也是。”憔悴的脸上刮起了一弯疲于消解无奈的笑容,浅得跟干涸的河畔一样。
“哎...真的不知道我们造了什么孽,我女儿今天早上醒了一下,她还跟我说她在梦里一直看到她被埋在那废墟下面的时候,说是...好多学生被压在一起,生死不明,脸也看不清了,他们的手机一直有人在打,手机亮了又熄,熄了又亮,却就是没有人接了...你们说,那些同学的父母当时电话打不通得多着急多担心啊...他们又怎么预料得到那样的情况,现在又怎么去面对自己的孩子有这样的遭遇啊...唉...”
“其他学生……”医者长叹了一口气,再无下文。
“唉,谁不是想自己的小孩总会是最幸运的那个呀...”祁太太手中的温水迟迟未饮,“做家长的担心孩子肯定多于担心自己的。”
“那我这个当妈的就更混蛋了!...上星期非要回什么乡下探亲,萱台出事那晚人还在回来路上,那荒郊野岭的什么消息也收不到,只顾得上自己,连第一时间的电话都没能打个过去...你说她那晚就那样被压在石堆下面的时候得多绝望啊...都怪我没用!”孟辞初紧捏着拳头,哪怕暮光此间垂吻,余晖片刻照耀,也定不下大腿上那只暖意渐褪的,剧烈颤抖着的手。
“唔?不对呀。宁太太您是说地震那晚吗?”张医生将手中的纸杯塞入回收桶,回身疑惑地问道,“地震的时候连我们这里的供电都中断了。后面好长一段时间,不,应该说是一整晚手机一点信号都没有,市里根本打不了电话。我听别人说是好几条通信光缆当时都断了,而且萱河郊区那边那些信号发射基站和通信机房全都受到了影响,不是出故障就是塌了,连手机网什么的都停了...别说你们,我们当时想发条短信都一时半会发不出去的,都是后半夜才抢修回来。”
“这...怎么可能...”
“所以说,宁太太您女儿应该是做噩梦了,您不用为此过于内疚自责。”
医院走廊里陆续推过去几床伤者,不一会,那个浑身即溶浓缩咖啡味道的白色身影已经出现在了远处,又消失在与污泥满身的医护人员同行的追赶中了。
杏红色雨衣外套悉娑作响,孟辞初捂着眼睛,屈腰将头埋了回去膝间,长叹一声:“如果那只是个梦,她岂不是...更绝望了...我岂不是...更罪过了...”
傍晚的金色没能击穿空气中那濛濛细雨沥漉出的灰暗,如期遁入苍白之所中与那抹独特的杏红交织烘托,好消弭一些此间浅灰色旁人的哀痛。
皆因杏红色是大橙色。
皆因橙色也可以是最悲伤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