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炎盏脱手而落,不巧磕到石子,砸出一声脆响,骤然间盏碎灯灭。
画面一暗,四周陷入黑洞洞。
郭昊咬牙切齿,拔剑而上:“华小满你故意的!”
声音蓦地炸开,尤为阴森可怖,他怒气冲冲朝前大跨一步,随即被一柄未出鞘的剑拦住。
“郭道友,请息怒。”
华知晴反应十分迅速,隔在双方之间,稍稍将他手中的剑推回长鞘。
郭昊扣紧了剑柄:“息怒?煞火都灭了,叫我如何息怒?!”
大老远来此荒郊野岭本欲速战速决,一行人拢共才带了一只九炎盏,磕磕绊绊事没办完,好不容易有点意外收获时,灯盏却没了。
把他当猴耍?
华知晴安静听着,先把错认下:“此事是小满的错,她笨手笨脚,不小心误了郭道友正事,还望见谅。”
又接着道:“贵宗损坏的九炎盏华氏仙府会加倍赔偿,不日将送往七曜宗。”
末了,微微侧脸:“小满,还不道歉。”
华小满抬起头,心知自己约莫犯了天条,目的既已达到,语气十分正经,光速认错。
“抱歉,郭大侠。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您大人有大量,消消气,若是不解气再骂几句也不要紧。”
“……”
郭昊无话可说。
一大一小给他扣上了宽容大度的高帽子,面子功夫做得足,再计较下去,倒显得是他心胸狭窄。
可他也不是好糊弄之辈。
笨手笨脚?
简直无稽之谈。
在场之人,谁能比得上华二手脚灵活,谁能有她牙尖嘴利,憋一肚子坏水,此事定有蹊跷。
她还真是胆大,从前天不怕地不怕就算了,而今胆敢将歪念头打在九炎盏上,当真是稀罕惨了谢微云。
九炎盏并非稀罕物,不值几个钱,只是用来盛放煞火的容器,若没了束缚,火苗极易扩散,四溢各处。
普通人一旦沾上,顷刻间化为乌有,妖魔则肉身无损,专焚魂魄,永生永世不得安宁,说是地狱邪火也不为过。
但比煞火散逸更可怕的事,是火灭了,还灭得悄无声息。
众所周知,能让煞火熄灭的方法,世间唯有一种,即九方鼎。
可残缺的九方鼎至今悬于太幽墟穹顶之上,除非——
郭昊:“华二小姐。”
他突兀地升起一股冷静,一点一点将怒意按下,双目盯向重叠的阴影处,大胆猜想。
九方鼎残片被华二偷了?
同时,他对心里的荒诞念头产生了一丝怀疑,华二若是有这能耐,早把天掀了。
月色照林,潦草勾勒出几个虚虚实实的轮廓,探来的目光过于犀利,昏暗中令人难以忽视。
华小满向后挤了挤,好奇郭昊怎么不吼她两声,只一言不发盯过来,要把她老底扒干净似的。
她后退了半步,不知撞在了谁身上,一股暖意扑在了背脊。
谢微云俯身,在她耳后低语:“现在知道怕了?”
华小满否认:“……没有。”只是有一点心虚而已。
万一被人发现她是替代品,用不着七曜宗找茬,面前这几个被她唬得团团转的男人也会毙了她。
分神之下,她编了个蹩脚的理由:“我是怕你连累我。”
谢微云不置可否呵了一声,默了下来,似乎是没兴趣讨论这件事。
两人一前一后站着,山夜湿冷,加上华小满心虚,从内冷到外,背上结了霜一样。
大概是煞火的缘故,谢微云从上到下难得有了温度,甚至过分炽热,似个大方的暖炉。
近距离烘烤下,她体温攀升,暖意游走全身,每一根骨头都活络起来。
得益于她的装聋作哑,又有华知晴拦在前面,郭昊望穿秋水般盯了一阵,最终挪开了视线,注意力回到盼儿山之事上。
折腾一番找不到任何证据,加之这么多双眼睛瞧着,七曜宗今夜只能败兴而归。
华小满心里暗爽,小声道:“想不到你人怪好的。”
今晚若不是谢微云出手,盼儿山只怕一夜不得安宁,不知要哭碎了多少颗心。
想了想,她向后仰头:“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多管闲事。”
这人百年难得一遇的善举着实令人意外,实在是琢磨不出他出于什么心理。
谢微云道:“你是这样想我的。”
可不是嘛。
这还是往好了想呢。
华小满心口不一:“不是。您老人家不是太上皇当惯了懒得动弹。”
“所以——”
谢微云冷冷呵了一声:“我抱你的这一夜是喂了狗?”
华小满:“……”
男人的心思猜不透,姑且称之为曲线波动之良心。
细想起来,近期谢微云对她还算不错,尤其七曜宗不时冒出来烦人,一致对外下,二人似乎滋生了一小点友谊。
“谢谢你啦。”
她是指方才提到的“喂狗”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