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婳:“庞泽放话了,明日天黑之前若寻不到你,便杀了所有的人类泄愤。”庞泽,是鲛人统领的名字。
说完,又补了句:“他的手段狠残忍,你明白的。”
“只要七日内鲛珠回到我体内便相安无事,不必担忧。”
“我相信你。”
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她走近一步,抬起头,轻轻贴了一下男人的唇。
她不后悔此刻的决定。
自幼生活在暗无天日的海底,所见所闻皆是鲛人与食人妖的肮脏勾当,在意识里中,世界的底色是污秽、血腥。
而齐霄的出现,他的言语、举止,仿佛暮色黄昏时的浪潮,猛地掀翻她原有的认知。
他澄澈干净,宛如晨曦破晓射入海里的一束光,照亮了她昏暗破碎的过往,让她明白有另一种生活的可能性。
或许,她可以不再忍受压迫,不再做自己不愿做之事。
自古事难两全,齐霄沉思良久,才决定带着鲛珠离开。
他站在红珊瑚旁立誓,神色是未曾有过的认真,许诺一定会回来,带她离开,会告诉族中长老,他要娶她为妻……
江婳脸颊贴在他胸膛处,听见他鲜活的心跳声,被拥抱着几乎透不过气,心底却是从未有过的安心。
最后,她摁下心中不舍,将他拉开些许:“快去吧。”
其实她还想说一句“我等你”,可担忧会让他作战分神,便没再多说什么。
她笃定,他一定会回来的。
但却不曾料到,此次分别,竟再无重逢之日。
江婳并未迎来新生,而是等来噩梦。
庞泽气势汹汹闯入寝殿,囔囔着齐霄杀光了他的部下,而且还将所有难民救走了。
江婳表面平静,心中暗喜:他活着离开了。
下一瞬,一个耳光落在身上,她身上没有鲛珠,根本捱不住这一记伤害,立即滚落在地。
庞泽怒喝:“原来是你这贱人给他的鲛珠!鲛珠都敢给,你真是胆大!”
“你和我们一样,是卑劣的海妖,而那个男人,他杀的就是海妖,你指望他能给你什么?穿心的神隐箭吗?!”
“……”
江婳默默忍受着,再过不久,齐霄会带她走的。
她痛苦地熬过了七日,鲛尾的鳞片被拔去一半,鲜血流了一地,然而齐霄并未出现。
他一定是有要紧事,没关系,再等七日就好了……
在暗无天日的地牢一连苦等七七四十九日,他仍旧没有出现,杳无音讯。
失去鲛珠,江婳只能算个半妖,再无化形可能,多在海底待一秒,便会如人类一样,有窒息之痛。
她渐渐绝望,仿佛之前的诺言只是幻觉——齐霄不曾来过,一切只是她的臆想。
庞泽为了让她死得清醒点,将她抛上了岸。
幸得上苍垂怜,她没死,像人类一样求生,即便只剩一口气,她也要去找齐霄,问问他是否遇到什么难事。
没关系,她不会怪他的。
但事情的发展极其可笑,她的海妖体质不允许进入云海城,只要触到结界,便会被弹开。
她连齐二公子的面都见不到。
但她明白,只要齐霄活着,一定会出现在重溟海域,他会握着神隐弓,继续与海妖作战。
等啊等,不知等了多久,她终于等到齐霄的现身。
他如初见般,一身锦袍如新,容颜俊朗,手中灵剑所向披靡,甚至腰间仍旧挂着鸣鸾螺。
只是,他全然忘了她。
他仍旧是高高在上的齐二公子,而她则是半妖非人的可笑存在。
匆匆一瞥后,她再也没有见过齐霄,突然觉得庞泽的话不全是错的——人类轻承诺,可笑的妖却奉为神旨。
江婳再也回不去海域,在岸上活得像个孤魂野鬼,即便如此,日子也不得安宁。
庞泽知晓她命大,便派了海妖追杀她,云海城的修士们视她为怪物,不打算饶过她,这或许也是齐霄的意愿。
而她,从头至尾信错了人。
幸好她运气不错,一路颠沛流离,东躲西藏,竟被一个叫七曜宗的门派救了回去。
她不喜欢和人类共处,但宗门内的一个人让她非常感兴趣。
谢微云。
这人和她算半个同类,她是妖,他是魔,两人遮遮掩掩,算得上是一丘之貉。
不过他身上修为并不强,若是能抢夺他身上的冰蝉衣,她便能进入云海城,找齐霄报仇。
她假意对谢微云好,天天围着他转,伪装得天衣无缝,但此人是个怪物,对女人不感兴趣,对她的好熟视无睹。
甚至,有点享受华氏那位小姑娘的折磨。
真是病态啊,比她还不正常。
苦等多日,终于让她寻到契机,红衣小姑娘踹了谢微云一脚,于是他要去苍阆山采药,她则跟了过去。
山中偏僻,唯有他们二人,她本想杀人夺衣,可没料到,她再一次被人类欺骗。
谢微云不是废物,是恶魔。
他残忍地笑着,抬手间,就用煞火将她封在了山林之中。
眼底对她无半分怜惜之意,只是皱着眉头扯唇道:“扫兴。”
江婳绝望。
她这一生无论是真情还是假意,一直在被人类辜负。
但不久后,她遇见了全世界最可爱的人类,那位名小满的华氏二小姐。
华小满轻而易举便克制住煞火,将她救了出来,甚至把她带到谢微云面前。
很遗憾,她再一次败在谢微云手中,也许这个男人不愿在未婚妻面前暴露凶狠的一面,留了她一命。
于是,她逃回了重溟海域。
庞泽找到她,问她:“齐霄要娶别的女人了,蠢笨的圣女啊,你能咽下这口气吗。”
她满脑子充斥着仇恨,早已不清醒,但却无比坚定——
“我会亲手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