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只好七嘴八舌的安慰他。
触藩唉声叹气了一会,又变出笑脸,道:“好在我膝下嫡子已经成人,君上也不算后继无人!”
此言一出,众人都不敢说话了。
触藩瞪着一双铜铃眼,强作慈爱,看向辞凤怀里的孩子,笑得如豺狼虎豹:“小子,快快长大!将来封你做相国!”
孩子扯着嗓子大哭了起来。
触藩一撇嘴,“这娃!胆子忒小!”
公子沸皱着眉头,准备敷衍两句,正是这时,雨姚的声音响了起来:“稚子虽小,亦知是非曲直,故而嚎啕,相国勿怪。”
触藩听罢,登时怒满眉梢,瞪着雨姚:“贱人饶舌!也配与我说话?”说罢,吩咐左右:“赏她十鞭子!”立刻便有甲士出列,抽出了随身的铁鞭。
公子沸连忙道:“大哥息怒!息怒!”空碧更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雨姚从容走了出来:“以下犯上,是下官失礼,谢相国教导。”说罢,作揖行礼,然后跪坐在甲士面前。
那甲士素日里抽惯了人的,倒是头一遭见主动过来挨鞭子的,一时间竟是愣在原地,触藩恼怒道:“给我打这贱人!”
那甲士回过神,抬起鞭子抽了下来,第一下便在雨姚身上抽出了一道血痕,公子沸连忙按住那甲士的手,与妻子一道对着触藩求情,其他人也有劝触藩不要与妇人”一般见识”的,也有说“司巫快快请罪”的,年幼的公孙哭的更响亮了,总之场面混乱的不得了。
雨姚一言不发,仿佛那鞭子不是打在自己身上,触藩此时回过神,颇有些骑虎难下,索性心一横,骂那执鞭甲士:“蠢才!等什么?!”
甲士连忙挥鞭,只是力度已是收了许多,饶是如此,雨姚身上还是伤痕累累,十鞭子抽完,她挺直了背脊,再度起身,面向触藩,神情肃穆:“下官已然领罚,不过,下官食君家俸禄,不得不替主上分辨一二。”
触藩面色铁青,却挑不出错处,阴恻恻的瞪着她。
众人没想到雨姚还有话说,皆寂然,年幼的公孙也停止了哭泣,好奇的看着她,
雨姚不卑不亢,直视着触藩:“昔日周公命文公就国,何也?以文公为嫡也!文公传位考公,何也?以考公为嫡也!考公中道而薨,传位先君炀公,何也?考公子皆殇,而先君为考公同母弟也。及至先君传位君上而非相国,以君上为嫡,相国为庶也,如今,国祚已传三世四君,有嫡立嫡,无嫡立长,周礼也!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天理也!纵然君上无子而终,传位之事,在君不在臣,岂能本末倒置,越俎代庖?”
这一席话引经据典,满场听了,皆窃窃私语,或偷看公子沸,公子沸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触藩见众人议论,气急败坏,跳起来骂道:“贱人大胆!?”
雨姚低眉顺眼的问:“国史如此,下官陈述若得罪相国,愿受罚。”
这一顶大帽子压下,触藩竟不知该不该再动手,他急促的喘着气,一副快气死的模样。
空碧眼见事情要闹大,嚷嚷一声:“啊呀!吉时到了!幼名礼可不敢耽误。”
众人如梦初醒,纷纷大声请公子沸行礼,还有几个与触藩年纪相仿的宗亲上前,拉拉扯扯的把触藩弄回座位上,“打狗还要看主人,何必与她计较。”
辞凤给蓁儿使了个眼色,蓁儿立刻趁着人多上前,对雨姚说,“大人去抹些药膏子。”
雨姚并不愿去上药,而是站回空碧身后,空碧只当她不存在。
众人热闹了一回,公子沸便开始读礼书,说来也巧,那礼书之中也大谈君主世系,公子沸历数先王先君,最后强调自家身世,“虽非嫡长,嫡母恩慈,视如己出”云云。
触藩的脸更黑了,盘算着待会一定要找回场子。
礼书念罢,公子沸便取出一只大海龟甲,上头写了个擢字,这便是年幼公孙的名了。
众人按礼齐声问:“且拟幼名,先祖观之。”
话语落下,早有人端来火盆,公子沸将龟甲放入火盆烧灼,很快,龟甲在高温中裂开,空碧走上前,看了一眼,笑道:“幼名为擢,先祖喜之。”
于是众人齐声称赞公子沸真的好会取名,瞧把祖宗高兴的......
一番奉承之后,杂役抬了一只桌子过来,上面有一张小床,乳母将孩子放在床里,空碧起身,准备将一双玉佩放在孩子的枕下。
这是地位最尊者的赐礼。
谁知,触藩竟抢先一步,取出一块镶嵌珠宝的玉佩,快步走到孩子身旁,放了下去。
空碧心里叫苦不迭,面上故作疑惑:“相国这是何意?”
触藩傲慢的看了一眼空碧,道:“今日家礼,本官为君上兄长,自然在前。”
空碧支支吾吾道:“下官衔命而来......“
触藩已是傲然转身,回位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