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笙任由吕氏出气,末了,才笑着说:“这是好事,夫人何必生气呢?”
这话如同火上浇油一般,吕氏跺脚:“给我取鞭子来!狠狠的打!”栀绾连忙进屋寻鞭子,玉笙不慌不忙的整理衣冠,笑着对吕氏说:“小臣有话劝谏,请夫人散去左右。”
他的动作太过从容,吕氏死死的看了他一会,然后扬了扬手,左右便远远的退下。
吕氏冷笑:“你是内宫的奄货!生死不过我一句话,原先看在君上面上,你又是没了根基的狗东西,才容你一二,你若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我有本事把你的皮剥下来!”
玉笙笑道:“夫人权势滔天,为何对着君上每每落了下风呢?”
吕氏皱眉:“水大漫不过桥,他是夫主,我能如何?”
玉笙道:“齐国强盛,先祖姜尚曾为武王太师,子孙延绵至今,已成万乘之势,鲁国暗弱,先祖叔旦在姜尚跟前就没讨着好,如今后人连铜山都守不住,夫人为齐女,如何气短乎?”
吕氏听了这话,急忙觑着左右,确定无人偷听才微微放心,压低声音,却又咬牙切齿的说:“你竟出此大逆不道之言?是哪家派来的细作,挑拨我夫妻二人?”
玉笙笑道:“我乃奄人,既无后继之人,岂敢吃里扒外?我所求无非是个倚靠,今日为了夫人,君上必定要厌弃于我,我不靠着夫人,又能靠谁呢?夫人好了,我才有安生日子啊。”
吕氏听了这话,踌躇了片刻,问道:“你方才说什么好事?”
玉笙说:“君上为了贱人而轻夫人,失礼于齐,若齐公知晓,必为夫人出头,大国一怒,小国惶恐,到时候君上自然免冠徒跣于琼苑,以求夫人斡旋宽恕,夫人要如何处置贱人,岂非易如反掌?”
吕氏听了这话,半晌不做声。
玉笙跪下,恭恭敬敬的叩首:“小臣所言发自肺腑,皆是为夫人着想,愿夫人思之。”
吕氏看了他一眼,突然发怒:“滚滚滚!你也配指点我?”
玉笙微微一笑,做了个揖,并不离开,而是道:“夫人既然不愿,那我还是为夫人诵读《周礼》吧。”他抑扬顿挫的背诵了起来,这礼义文章,他早已烂熟于心。
吕氏捂着耳朵,心烦意乱的回去了。
其余的人也走了。
栀绾也不曾拿鞭子来打他。
玉笙诵读完了,才从容回了住处,对着铜镜给自己脸上抹药,他看着镜子里嘴角青紫的自己,叹气:“如今,我就只剩下这张脸了。”
玉笙与吕氏各怀心思,暂且不提,那厢宰带着雨姚出了琼苑,霜池献芹并那十二个女祝还候在外头,见了这一幕,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哪里还敢上前,一路上的侍女奄人见了,也是差不多的神情。
宰带她回了曲宫,将她安置在怜香殿,又命人寻了疡医来看,疡医留了一碗汤药,让司巫大人喝药的时候别忘了给自己唱几首祝祷的歌谣。
雨姚一一照做,她祝祷之时,宰就在一旁听着,听罢一曲,他笑道:“你学的倒快,半点差错也无。”
雨姚谦虚的说:“老司巫教导有方。”
宰换了个话题:“你如何触怒了夫人呢?”
雨姚低声道:“我行事不妥,故而夫人恼怒。”
宰轻笑了一声,站起身,走了。
雨姚这才发现自己的上衣湿漉漉的,她心中暗叫糟糕,有心更衣,奈何不在舞雩衙,竟是无替换的衣物,正是这时,小臣白鹭捧着一套衣裙进来,还带来了一盆炭火,“请司巫更衣。”
雨姚拿过衣裙一看,只见是内命妇的规制,她把衣裳放了回去,说:“有劳哥哥寻一套侍女的衣裳给我吧。”
白鹭笑道:“这是君上吩咐的,你何必推辞呢?多少人想穿还穿不上呢。”
雨姚坚定的摇头:“君上虽抬爱,我却不敢逾越啊。”
白鹭没法子,出去寻了一套侍女的衣裳过来,又要帮她烘烤头发,雨姚急忙避开,“不敢劳动。”
她这样谦恭,倒叫白鹭心中有了些好感,提点道:“看君上的意思,大概你要走运了,你这样守礼也好。”
雨姚露出惶恐之色:“我原是侍女,蒙君上拔擢司巫,已是天恩,此事不敢肖想。”
白鹭笑说:“这有什么?公子沸的亲娘不也是侍女么?可惜她无福,不然如今公子沸出息,她也能风光了。”
雨姚不接话,白鹭笑了笑,走了。
雨姚收拾好了,歇息了一会,便走了出去,外头站着个白鹭,雨姚客气的说:“我该回舞雩衙了,请哥哥为我禀告君上。”
白鹭惊奇的说:“你就要走?”
雨姚含笑点头,白鹭嘟哝:“真不长进。”他走了出去,过了一会,又走回来,“君上宣你去抽思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