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好的橙子,也不知道是南边哪里长的。”
“大约是湘水一带,或者蜀中?这两地的橙子最好。”
“不一定,许是赣州呢?”
“不管是哪里,都不便宜。这一罐子,怎么都得值四五两银子,主家真大方。”
邻居抬头,她也觉得好喝,果肉比她在赵老爷大寿时,在赵家吃到的那一瓣橙肉更好。不过她还是嘴硬道:“不就是橙子酱么,能有多贵,别吃到点东西就胡吹。”
船工睨了她一眼,道:“四两是往少了说。南边水果运过来就贵,更何况是这种品相的,按一斤二十文算,这一罐子果酱光鲜橙就要四五十斤,这就得花一两。”
“里头还加了冰糖,蜂蜜,好橙子自然不能配差的糖,四五斤冰糖最少也要差不多二两,蜂蜜更不用说。这么算下来,你说这贵不贵?”
邻居哑口无言。寻常冰糖一斤还要三钱银子,这她是清楚的,船工没有胡说。
钱清卓笑着打圆场,“这一罐子开了,也耐不住放,大家喜欢,一会儿给大家分分,带回去给家里人尝尝。也不多,就是甜甜嘴。”
众人纷纷道:“这怎么好意思,留着自家吃吧。”
钱清卓道:“还有一罐子,够吃的。我家人不多,也不能顿顿吃,还怕坏了牙。放久了也怕坏。这是我借着主家的赏谢大家平日里的照顾,各位就不要推辞了。”
众人道:“那我们就白受你的东西了。”
钱清卓果真将一罐子果酱分干净了,众人得了东西,捧着碗杯就要告辞,急着回家把果酱存起来。
船工们更是想回去跟家人商量,林家主子还如从前,那他们不如辞了现在的工,还跟着林家跑船。
临走时,一个四十来岁的船工汉子似是想起了什么,问:“你家映娘的身体如何了?”
钱清卓道:“好了许多。主家姑娘一道还赏了药。”
她打开小木盒子给船工汉子看,道:“这一两好参,够用三个月了。”
邻居悄悄探头,看到盒子里红布包着的参片,心中算了算,一两参加两罐子果酱,就是十八两,她还看到院子里的各种用具,方才闲聊知道也是赏的,估摸着也值几两银子。
这一算,她心中咋舌,一艘破木船才几个钱,就能换这老些东西,钱清卓怎么就运气这么好呢!
邻居心中酸水咕咚咕咚往上涌,倒没有再怀疑钱清卓还得了银子。
送走众人,钱清卓关上门,便看到女儿抱着空荡荡的罐子不太高兴。丈夫是个嘴笨的,也不会安慰她,在一旁叮叮当当闷头敲榔头。
钱清卓摸摸女儿的头,道:“舍不得这罐子果酱?”
钱雪映摇头。她是有些心疼分出去的果酱,但今天来的大部分叔伯婶子确实帮过她们家,她心里记得。
钱清卓知道她不喜欢的是谁,抱着她道:“娘这次出门得去一个月,银子你们藏好一些,千万别让人发现了。”
“今日算是破财消灾,吴婶爱说,明儿街头巷尾就能这事知道得清清楚楚。她宣扬出去,打咱们主意的人就少了。”
还得多谢船工汉子提了一嘴,否则她还不知道怎么把参片不着痕迹露出来。
钱父住了手,老实巴交的汉子哭丧着脸道:“都是我没用。”
钱清卓握着他的手道:“这是说的哪里话。你便是身体好着,人家见咱们有钱,也是要打主意的。”
钱雪映也明白过来了,拍了拍父亲的胳膊,安慰道:“不是爹的错。”
她放下罐子,看向柚木,道:“娘,你要出门,给林姑娘的船不如我来做吧。”
她想报答林姑娘。
钱清卓迟疑:“你的身体......”
她只生了这么一个女儿,家传手艺自然要传下去,故而女儿也会造船。且女儿比她更聪明,于这方面更有天赋,她自己也很喜欢学。只可惜女儿身体不好,学得再好,天分再高,一辈子大约都没办法摸到真正的船。
钱清卓心中闪过一丝惋惜。
钱雪映拍着胸脯,倚着钱清卓的胳膊撒娇:“我没事,吃了新开的药好多了,这几天不是咳嗽都少了吗?娘你就让我做吧,重活爹可以帮忙,我只要拼一拼木板,不会累到的。”
钱父在一边点头:“我可以据木板。”
以前钱父也常给钱清卓打下手,他脑子不如妻女灵活,学不会画图纸,计算船只吃水量等复杂的活,但体力活做得不赖。
两人都这么说,女儿赌咒发誓,钱清卓犹豫了一下,便同意了,只叮嘱女儿千万不能劳累,弄坏了身体更得不偿失。
钱雪映欢呼一声,扑进钱清卓怀里拍马屁:“娘最好了。”
转头拉着钱父的手,“爹也好。”
最后仰头对着天空道:“林姑娘更好。”
钱清卓和丈夫看着她活泼的样子,相视一笑,只觉得日子现在才有盼头。
钱家一片温馨,日子变得更好,另一边的林府,被钱清卓一家人频繁念叨的黛玉还不知道她要的船不需要等到年后就能送来。
她正端坐着听余楚微说她调查了这么久的京郊之事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