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嬷嬷自问也见过不少人,但不少有像王夫人这样的。她冷眼看着,这位吃斋念佛,看起来菩萨心肠的二太太,其实最是冷硬。
她的心里谁都没有,甚至包括明面上最疼爱的宝玉。
所谓的疼爱不过是想起来就问上一两句,想不起来,就由着他去了。打量着总有老太太看着,不会让他受委屈。
黛玉有些不懂,“二嫂子哪里糊涂?她很厉害,什么都瞒不过她。”
何嬷嬷道:“姑娘说的就不对了,既是任何事都逃不过她的法眼,老太太这一出又从何说起?”
黛玉语塞。
何嬷嬷见状,便干脆借此机会跟她说说贾家的复杂事。她将单子叠好,吩咐青雀道:“你把屋里的窗子都支开,再到外面看看有没有人靠近。”
青雀立刻放下墨条去开窗。
她一走,黛玉就注意到了砚台,顿时哭笑不得。
她光顾着跟嬷嬷说话,没叫青雀磨够了就停,她就一直磨着墨条。青雀手劲儿大,速度快,身体也好,光磨墨根本就不会累,也不知道偷懒。不知不觉一小方砚台里满满当当都是墨汁,颤巍巍得快要溢出来了。
唯恐墨汁会流得满桌子都是,黛玉取了一支笔蘸饱墨汁,抽出一张金凤笺落笔。
这张笺是所有彩笺中最华丽的一张。
她设的宴是小宴,只请了迎春姐妹并湘云,和李纨、王熙凤共六个人。
席就设在听松园。她们也不听戏,又不好饮酒,少了些玩乐的事,总不能干巴巴吃一顿席就散了,黛玉便琢磨了一些小花样。
下帖子的彩笺就是一个。她给每个人都准备了不一样的彩笺,金凤笺便是是给王熙凤的。
黛玉还没忘答应过要第一个给她下帖子。
写完了给王熙凤的金凤笺和迎春的碧苔素馨笺,青雀回来道:“我都看过了,外面没人。”
“可说悄悄话不是关窗更好吗?”
何嬷嬷道:“这就是外行话了。关了门窗,有人悄悄贴过来偷听你都不知道。在屋子里说体己话,就要门窗大开,方便随时观察外面的动静。在外面则要找一处开阔没有遮掩的地方,有人靠近随时能看见。”
青雀点了点头,道:“可是我关着窗我也能听到有没有人靠近啊,嬷嬷你听不见吗?”
虽然在府里不好胡乱动用力量,但这点听脚步的本事,还不需要动用妖力,是个妖都会。
难道是因为何嬷嬷是鬼,耳朵不好使?以前没发现唉。
何嬷嬷:“......”
光凭她脸上丰富的表情都知道她在想什么。
黛玉手一抖,毁掉了一张彩笺,连忙放下笔,转头欣赏窗外的风景。
何嬷嬷无奈瞥了她一眼,道:“我说的是一般人碰到这种情况处理的方式。况且你能听到脚步声也没用,如果白天门窗紧闭,不是摆明了告诉别人有秘密吗?”
青雀想一想,也有道理,白日里姑娘小歇都是不关门的,她受教点头。
被她这么一打岔,何嬷嬷差点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理了理思绪,何嬷嬷看着还扭过身的黛玉道:“姑娘还听不听了?”
黛玉托着一瓣被风携着钻进窗子里的白色细小花瓣,小心放在帕子上,面上挂着笑容道:“听!嬷嬷你说。”
何嬷嬷往窗外看了看,道:“姑娘知道府里正房是二老爷住着吧。”
黛玉点头。
“长幼有序,正房严格来说是一家之主的象征,为何是二老爷住着?”
黛玉顿了顿,道:“因为祖母喜欢二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