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是茶店,有几个常见品类的茶叶售卖,都摆在靠墙的开放式木架里,一格一种品类,包装都是暗色调,质朴有序。
今早的猫粮,便是从底下柜子里拿出来的。
茶柜占了四分之一的店面,在正门进门的左手边,江暮晨目光移到另一侧,像误入展示馆,看见整墙的字画,和一张挂着字画的案台。
随即,视线再一转,是正门正对的尽头,楼梯与字画墙之间的区域,那有一套十分古朴的桌椅。
桌上笔墨纸砚齐全,且有一幅绘制了一半的山水画。
她下意识上前,看见山水画右上方有诗句题字——
“日照香炉生紫烟……”
字迹隽秀有力,山水画才完成了一半,虽说内容简单,但感觉抓得十分到位。
江暮晨忍不住问:“庄小姐,这画和字都是你的作品吗?”
抬头时,她扫过那侧挂满了字画的区域,风格和纸张看起来都同样的。
闻言,庄白薇笑了笑,“对,不过都是我闲得没事的时候随便写写画画的,爱好者,不能算作品。”
两人走到店外,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
庄白薇说:“暮晨,现在今日宜的全部展示给你了。”
“所以我交给你的工作内容只有两个字——”
“观察。”
观察?
“没错,”她柔声解释,“观察今日宜,观察往来的客人,从陌生的人事物身上获得没有经历过的新鲜刺激。”
“我想,这或许能帮助你找到灵感。”
江暮晨恍然,刚点头,就听她又说:“但仅仅观察还有些欠缺,所以——”
“从今天开始,需要你每天交作业给我。”
“不限内容,不限形式,只一张纸。”
“好,”江暮晨应下,“我知道了。”
交谈刚结束,脚下传来几声猫叫。
猫猫们大概都已经吃饱喝足,在投喂人庄白薇脚边亲昵地绕了几圈,然后都聚到鲜花店门口——
这是猫猫选的,最适合晒太阳的地方。
见状,庄白薇说:“暮晨,你随便选个位置吧,喜欢哪就坐哪儿,我要开始咸鱼了。”
咸鱼?
江暮晨一愣,面前人已经几步跟上猫猫们,边弯腰揉那堆小脑袋脑袋边说:“我去拿椅子,等我一会儿哟。”
她说着进入鲜花店,没多久和周晓彤抬出来一把躺椅,又端了两把小凳子,放在躺椅旁边,然后躺上躺椅——
开始晒太阳。
大橘好像已经有点习惯,等庄白薇躺下了,躺椅也开始摇晃的时候,它一个后坐力跳躺椅旁的小凳,然后蜷成一团。
一人一猫,像是约好的晒太阳搭子。
这一幕震惊了江暮晨,她下意识走近了,听见走出来的周晓枫见怪不怪地解释:“你习惯就好,薇薇没有梦想,只想做一条大咸鱼。”
摇椅上的庄白薇显然听见了,却只是闭着眼笑了笑,并没有反驳。
原来咸鱼,是这个意思。
江暮晨也笑了,随即在店外店内找了一圈,最终选择了咖啡店外的露天座位,最靠门的第一张,正式开启她的今日宜观察日记。
因为之前庄白薇并没有和她说过要在店里做什么工作,沈姝好的意思也是让她专注寻找灵感,所以江暮晨带了平板和纸笔,一边观察河边风景,一边开始漫无目的的写写画画。
灵感消失这件事,来得及为突然。
因为母亲曾是一名珠宝设计师,所以打八岁起,江暮晨就开始画心中想象中的珠宝。
也因此,从八岁到今年二十八岁的二十年间,她从未想过,会有一天再也找不到灵感。
灵感失去的感觉玄妙得很。
江暮晨曾听说过别的设计师谈起失去灵感的话题,但从来不知道那是怎样一种感觉。
如今亲身体会,大概就是一种江湖河海都瞬间枯竭的惊恐绝望感吧。
她脑子里再也找不出画面,哪怕对着自己曾经的作品,都已经感受不到当时创作它们的心路历程了。
所以和庄白薇相遇的那个晚上,她突然生出画面,拥有一个完整的制作想法之后,她废寝忘食,生怕慢一秒这个画面都会溜走,再也回不来。
“你好,请问可不可以推荐一些花呀?”
鲜花店门口,有女孩想买花。
江暮晨从思绪里醒来,看见周晓枫从店里出来,温柔地问:“那你想要送给谁呢?”
这期间,庄白薇仍在摇椅上躺着,猫猫们听到声音都会抬头好奇地看一眼,她却仍然从容淡定,像是完全置身事外。
不由自主地,江暮晨又想起她们初遇那天。
先是庄白薇看出她不想喝丹桂拿铁,所以亲手制作白蔷薇拉花咖啡的温柔;再是面对同行闹事的冷静从容,和借力打力,为今日宜搏了一把宣传的超快反应。
还有最后,庄白薇不动声色地婉拒了她的好友申请,然后靠在栏杆边,那个伤感的背影。
那日的阳光也极好,在红枫和丹桂共同张扬的秋日里,她极度耀眼,独一无二,像一朵自体发光的白蔷薇。
此刻,也一样。
买花的女孩胸口挂着工位牌,手里拿了些资料,应该是附近办公楼里的上班族。
“我和对象马上异地恋,所以想买一束有思念或者等待寓意的花送他。”
她边说着,目光落到了门口木架上鲜艳盛放的三色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