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收完了后,徐东和陆学林又各司其职,继续放牛喂猪的工作。
这时候卢志强和李建安的惩罚也下来了,两人不仅要劳改,粮油关系也会被调走,以后再也不能到林岗村来了。
这对徐东和林砚池来说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两只讨厌的老鼠被赶跑,他们终于能迎来清净的时光。
入秋后天气变得阴晴不定,大雨时停时降,知青点附近枯黄的竹叶落入地里,堆砌了一个个小山坡。
连绵不断的大雨快要将它们泡烂,空气里偶尔还会漂浮着几缕腐烂的气息。
听着窗外滴答滴答的雨声,陆学林捧着画册转着笔,思考着这次要画些什么。
这几年没有什么书籍可看,在其他知青都选择用打牌下棋的方式消磨时光时,唯有陆学林会画画。
徐东连输了几把牌后,旁边候着的人终于忍不住将他这个菜鸟挤了下去。
百无聊赖的他只能到陆学林跟前讨嫌:“又在画你那玩意,我说你整天到底在画什么呢?给我看看呗。”
陆学林没说什么,只将画册递给了他。
徐东有点意外,笑眯眯接过:“你这回倒是大方。”
他还以为这人会藏着掖着,揶揄讽刺他几句。
陆学林画画的工具很简单,只有铅笔。
颜料出现在这种地方,既奢侈,又麻烦,铅笔对来他说是最好用最方便的。
画册颜色单调,内容却很丰富,林岗村的一草一木,陆学林喂的猪,还有那只瘸腿的大黄狗,都在画册上留下了它们的身影。
徐东从第一页翻到最后一页,嘀咕着把画册还给了陆学林:“画得很好,可是我有个问题,你这画册上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陆学林回答:“我不画人。”
“为什么?难道你画的人物特别丑?”
看这技术,不应该啊。
画册鉴赏这方面,徐东是外行,但他也有正常的欣赏能力,懂得美丑之分。
从这些逼真的画来看,陆学林在画画方面,有很深的功底,不至于画不来人。
陆学林随口回了他一句:“因为不值得浪费笔墨。”
“怎么不值得?”徐东指了指自己,“就拿我来说吧,难道像我这样帅的人都不能出现在你画册里吗?”
未必他在陆学林心里的地位,连那些花花草草,小猪小狗都不如?
他可是拿陆学林当好朋友的。
陆学林撇了撇嘴:“你少自恋。”
“什么自恋,我这叫自信你懂不懂。”
陆学林嘴角向上扬了扬,似笑非笑:“懂,我怎么不懂,看见姑娘就要脸红,你可太自信了。”
这人哪壶不开提哪壶,徐东摆摆手:“我懒得跟你说。”
外面的天已经黑透,大雨仍旧哗啦哗啦的下着,徐东蹙着眉道:“这么晚了,砚池怎么还没回来,我去接接他。”
听着外面的雨声,陆学林说:“又没有伞,你拿什么去接?”
有心可以排除万难,徐东道:“有蓑衣斗笠,没伞也不要紧。天这么黑,雨又这么大,万一砚池摔了怎么办。”
陆学林嗤笑道:“你倒是关心他,又不是小孩儿,哪那么容易摔。”
徐东白了他一眼:“砚池可是也拿你当朋友的,你不关心他就算了,还在这说什么风凉话。再说,我跟他是发小,发小你懂吗?我们俩可是天下第一好,我不关心他谁关心他。”
“打住,你想接就去接,不用跟我强调你们关系好。”
这语气,这态度,怎么感觉听着有点酸不拉几的。
徐东明了,走过去搂了搂陆学林的肩膀:“要是换成是你,我也会去接,我这个人别的优点没有,对朋友肯定掏心掏肺。”
他伸手比了比:“我跟砚池要是天下第一好,那我跟你就是天下第二好。”
陆学林再次推开他:“我说过的,我这个人从来不做备选,什么天下第二好,我不稀罕。”
要做他就做独一无二,人家拥有的,他不屑于要。
徐东摇头叹气:“难怪你这人没朋友,这么多要求,谁能满足你?没有谁的生活是必须围绕着你一个人转的,做人这么拧巴,你不累吗?”
陆学林又带上了他那惯有的刻薄:“我不需要朋友,我也不用你围着我转,是你自己非要凑上来的。”
这话听起来是徐东不要脸缠着他似的。
陆学林的心跟他的脾气一模一样,又臭又硬,完全捂不热。
徐东气闷道:“你这样说,那我以后不搁你跟前晃了行吧?”
陆学林不稀罕,他也不稀罕。
也不看这知青点,除了自己,还有谁愿意跟这样的人玩。
结果人家还不领情,显得他特别可笑。
他又不缺人玩,干嘛非要热脸贴他的冷屁股,忍受他的忽冷忽热。
陆学林捏着画册的手指有些发白,想说什么,穿好蓑衣斗笠的徐东却已经出门接人了。
刚走出知青点,就见不远处有束光正在靠近,徐东猜测可能是林砚池回来了。
等来人走近,果然如他猜想那般。
“砚池,你回来了,我正打算去接你呢。”
他这样的装扮很有说服力,林砚池心里暖呼呼的,开心道:“谢谢你啦东子,天太黑,小满哥不放心就送我回来了。”
林砚池旁边还跟着个人,是支书那傻儿子赵亭松。
天太黑,这人又不爱跟人说话,林砚池要是不说,还真不知道他是谁。
把林砚池送回知青点后,赵亭松也没有过多逗留,两人嘀嘀咕咕说了几句,林砚池就朝着他挥手:“小满哥路上小心,明天见。”
赵亭松回道:“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