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保国严防死守一个月,守了个寂寞,现在看陆学林也不带什么有色眼镜了。
被埋汰的汉子听到这群老娘们这么说,不忿道:“长得好看又怎么样,都是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瞧着吧,后面可有这群人好受的。”
这话倒是没人反驳,毕竟长得好看又不能当饭吃,地里的活越来越多,这群知青肯定是吃不消的。
……
新来的知青也未尝不知道村里人不喜欢他们,但有些事吧,知道了也没用,他们从小就在城里长大,没过过这么苦的日子。
每天都有干不完的活,除了那两顿饭,日子真是没一点盼头。
知青点吃的是大锅饭,分量有限,去晚了汤都没剩的,这些小子狠起来,连锅都能舔得干干净净的。
灶台前围满了人,眼看着锅里的饭越来越少,徐东连手都没来得及洗,就抓起两个碗,凭着自己矫健的身姿,像一条滑腻腻的泥鳅挤到前面。
众人还没瞧见他是怎样动作的,他那两个碗里已经盛满了饭。
被他挤到一旁的知青实在无语,忍不住道:“徐东,你胆真够肥啊,把支书都得罪了,竟然还能吃得下饭。”
徐东道:“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支书他宽宏大量,才不会为这种小事斤斤计较,你们呐就别操这些闲心了。”
他心态很好,难为大家替他捏了把汗。
“支书宽宏大量,他那儿子可不见得。”
这倒也是,想起赵保国的儿子赵亭松五大三粗,一拳能把他送上天的样,徐东这嘴就硬不起来了。
又听另一位知青说道:“得亏人陆知青把支书拉住了,要是他真摔下去,可有你好果子吃。”
说曹操,曹操便到,众人端着饭碗往外走时,正好瞧见了从远处小径上缓缓归来的人。
陆学林面容冷淡,身材颀长,橘色的夕阳打在他微仰的下巴上,使得他那张傲气的脸平添了几分柔和。比起他们的狼狈慌乱,他举止从容像在散步,不带一点慌张。
也不怪那些村里那些人对他另眼相看,跟他们这群灰头土脸的知青比起来,人家确实十分体面,都到这份上了,还能拿腔拿调。
陆学林这人不合群,背地里看不惯他的知青不少,几人互相打了个眼色,齐齐低声吐槽:“装模作样!”
锅里现在连半粒米都不剩了,徐东笑眯眯上前,把手里的饭分了陆学林一碗:“陆知青,刚才的事谢谢你啦!”
他急着盛饭,没有洗手,碗沿上都是他留下的泥印。
陆学林只淡淡扫了一眼,就挪开目光,熟视无睹从他身边走过。
知青点的人都知道陆学林是个什么脾气,平时谁也不会没事找不痛快,往他跟前凑。
换做其他人被这样漠视,定会尴尬羞恼,偏偏徐东是个心大的,这边被陆学林无视,那边他又端着碗屁颠屁颠跑到另一位长得俊俏的知青面前,把饭交给了他。
这位俊俏的知青名叫林砚池,是徐东的发小,为人素来老实。
两人一起下乡后,徐东对他颇为照顾。
林砚池接过饭,笑着微微打趣:“我还以为今晚我又要饿肚子了。”
徐东乐道:“哪能啊,陆学林什么性子我还能不知道,这饭本来就是给你打的。”
林砚池性子不争不抢,在他因为过于谦让饿了两回肚子后,徐东便主动揽了这打饭的活儿。
林砚池感动好友的帮助,把碗里的饭分了他一些:“谢谢!”
徐东也没客气,往嘴里送了两口饭后,他又道:“谢什么谢,朋友之间,不就是应该这样互相照顾吗?”
林砚池赞同道:“确实如此。”
肚子饿得不行,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后,众人就开始狼吞虎咽。
吃了两口,徐东又莫名其妙笑了起来。
林砚池微微不解,侧目看他,就听他道:“你瞧陆学林那嫌弃的模样,他还以为我真是替他打的饭呢?哈哈哈,怎么可能,我跟他又不熟,才不会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呢。”
林砚池打趣道:“你俩睡一床呢,还不熟?”
徐东笑容一敛:“你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林砚池见他一脸晦气,笑眯眯地补刀:“人家本来也不需要你帮忙。”
听他这么说,徐东心道:是嘞,人陆少爷想吃饭,有的是法子。
只要每次给做饭的人一丁点好处,掌勺的人就会把他那份留出来,甭管他走得多慢,回得多晚,他的那份是半点不会少的。
条件优渥的人,到哪都能活得好,自古便是这个道理。
想到此处,他不禁感叹:“真是同人不同命,人家下乡插队是一时兴起,体验生活,哪天腻了随时都能回去,不像我们……”
剩下的话徐东没有说完,他感觉到自己在说这话的时候,周遭的温度突然降了些。
一旁的林砚池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徐东这才后知后觉抬起头。
不远处的陆学林正死死盯着他,看着他的眼神可以称得上是冷若冰霜。
背后说人坏话,还被当事人听见,世上再没有比这更尴尬的事了。
徐东缩了缩脖子,冲着陆学林露出了个讨好的笑容。不想,那人脸色阴沉地看着他,嘴唇一张一合,说了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