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刘邦他爸爸是农人来着,刘邦!刘邦你和我一组吧!”
昏黄的天地之间,第九班的学子们乱成一团,陀螺似的来回乱转,可是不得要领,毫无章法。
项羽叉着腰站在破败的水沟儿边,指着刘邦不忿:“让我与你这个伪君子组队,除非天崩地裂,不然绝无可能!”
刘邦好脾气的一笑:“阿羽你也不会种地,就在那里站着刚好,为兄来插秧,保证今日叫你得到小红花,可以吃饭。”
项羽翻白眼:“哼,谁稀得?”
“哥哥哥哥!插秧是什么鸭,蟜蟜不会插秧……”
“太白你倒是动啊!杵在那里当人形立牌呢?”
“本诗仙突然诗兴大发,想要写一篇……悯农!”
“你可闭嘴吧,种地的时候谁有空听诗朗诵?”
“看到我锄头了没有?谁拿了我们小组的锄头——!!”
“这玩意也叫锄头?还没有我的方天画戟好用!”
“住手啊!你是锄地还是挖坟???”
一天的时间根本不长,第九班大多数人又是第一次接触种地,摸索摸索时间便过去了,转眼天色暗淡下来,水沟沟一片凌乱,锄头横七竖八,比经受过战乱的洗礼还要“苍凉”。
唯独有几个小苗苗东倒西歪的立在水中,那是刘邦凭借着稀薄的记忆,好歹插了两支做做样子。
薛长仪举着黑色的油纸伞,遮蔽着已经落下山去的日头,闲庭信步走来,放眼望去,挑了挑眉:“三组,刘邦项羽,可以领一枚小红花,凭小红花领饭,其余人无饭。”
“啊——”
“老师!我们快饿死了!”
“唔!哥哥,蟜蟜肚肚饿!想吃糖福芦!”
“太好了,”刘邦微笑:“阿羽,咱们可以去吃饭了,饿了吧?”
项羽蹲在小水沟的埂子上,猛地站起来:“我项羽才不吃嗟来之食!就算饿死,也不会接受假惺惺的恩惠!”
“老师!”项羽说:“你之前说了,小组为单位,那组内如果有人消极怠工,是不是会取消小组的小红花。”
薛长仪点点头:“互帮互助小组的目的,就是要团结组员,如果组内有人消极怠工,组员也会连累受罚,的确会取消小组的小红花。”
项羽自豪且欣喜的说:“我!我举报,第三小组,我一直消极怠工,这都是刘邦干的,我什么都没干!一直跟这儿蹲着呢!”
“阿羽!”刘邦拽他的袖子角。
项羽不听:“老师,小红花是不是要收回!第三小组也没饭吃!”
薛长仪伸出白皙的手掌,果然将递出去的小红花收回来:“项羽同学举报成立,那今日没有小组获得小红花,今日不放饭。”
项羽:“好哎!”
刘邦:“……”
吕布惊讶:“老项,你是不是傻?你自己也没饭吃!”
吕布摇头:“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薛长仪宣布:“今日休息,明日寅时,准时劳作,希望明日大家可以获得小红花。”
“寅时?”
“又起这么早?”
“好饿啊,都没力气了,我八百年不曾这般饿了……”
刘邦叹气说:“阿羽,你这是何苦呢,到头来你自己也没的吃。”
“要你管?”项羽冷笑:“假好人都叫你做了!”
说完,冷笑着甩手,往旁边的小土山走去。
土坡上荒凉一片,除了碎石,只有一把黑色的油纸伞,薛长仪站在土坡之上,遥遥的看着远处,极远之处,醒醒点点的火光。
“那不是万家灯火,”薛长仪轻声说:“那是焚烧农田的业火。”
“今日楚家地——明朝汉家田——年年埋枯骨——梦里黄粱饭——”
奶声奶气的嗓音响起,白日里见到的几个小豆包,赤着脚丫子,嘴里哼唧着歌谣,爬上小土包。
“咦?有人!”小豆包指着薛长仪和项羽。
项羽惊讶:“这么晚了,你们跑到这里来做什么?怎么不回家,家里大人呢?”
小豆包眨巴着大眼睛:“家?家和田都被烧了。”
项羽陷入了沉默。
小豆包又说:“爹娘要带我与妹妹们离开这里,去安稳的地方讨生活,这里是我和妹妹们经常来玩的地方,所以才偷偷溜过来,最后看一看!嘘——大哥哥,你们不要告诉我爹娘!”
项羽沉浸在无声之中。
咕噜——咕噜!!
倒是他的肚子叫唤了起来,声音巨大。
为了改作文,加上在地府本就没什么饥饿感,吃饭多半只是满足口舌之欲,所以项羽昨日开始就没有用食,加上今日,已经足足饿了两天,饥饿感前所未有的磨人。
“大哥哥?”小豆包歪头,从怀里掏出一只掰得乱七八糟,只剩下一小牙的硬锅盔,硬得掉渣,若是放在电视剧里,都可以当做杀人的道具!
“喏!”小豆包伸出瘦骨嶙峋的小手:“大哥哥,你饿了罢!这是我攒下来的吃食,给你吃!不过……只有这么一点点了,大哥哥你可不要嫌弃哦!”
项羽的喉结艰难滚动,沙哑的说:“哥哥不饿……也不配。”
小豆包不明白,小豆包跳起来:“糟糕了,大哥哥,我们要回去了,这个送给你!”
小豆包将饼子塞在项羽的大手中,蹦起来拽着妹妹们,风风火火的离开。
“薛老师……”项羽的嗓音,在昏暗混沌的风声中,显得如此不真实,颓丧的说:“插秧……到底该如何?老师能教教我吗?”
薛长仪侧头看向项羽,满目平和,轻声说:“你可曾听说过这样一首诗?”
唰!
在乌云遮蔽了所有月光的一刹那,黑色的油纸伞突然化成一把黑色的古瑟。
五十弦。
薛长仪将古瑟放在地上,席地而坐,惨白的指尖轻轻拨动弦丝……
铮——
荒凉的土坡,传来悲悯的琴声,并着幽幽的歌声:
“手把青秧插满田,低头便见水中天。六根清净方为道,退步原来是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