俘虏们的手腕上都戴着铁链,她们用铁链砸得嬴芜荼头破血流。
嬴芜荼连躲都不躲,他也没力气躲了,他任由那些拳脚落在头上身上,他连基本的挣扎瑟缩都没有了。
他放弃了。
既然被发现了,那就被她们打死吧。
死在自己人手里,也比死在那个坏女人手里强,也算是为这场战败赎罪了。
可他真的不甘心,他真的想杀了那个坏女人啊。
可惜没机会了,他刚刚勒住的伤口又被打裂了,估计很快就要死了。
今晚的天气真冷啊。
打人者众,妘副将首当其冲,她下手最狠,甚至还来撕扯嬴芜荼的衣服。
“别……”嬴芜荼本来一下都不抵抗来着,他感受到衣服被拽,他将闭上的眼睁开,用最后的气音哀求着。
他可以被自己人活活打死,但是不想被自己人侮辱。
尽管没人拿他当自己人。
此时,站在战俘营外的妍副将长长地“噢”了一声。
她终于悟了。
刚才姜将军交代别发生“不好的事”,她就一直琢磨这个事是指什么,于是就寸步不离地盯着战俘营。
直到发现惊天大秘密,这个敌军主将竟然是个男子,她正看热闹之际,却见她们打着打着要做别的了!
那可不行!
妍副将用军棍一敲铁笼子,大声呵斥着:“都住手!抱头蹲下!”
众俘虏欺软怕硬,皆是四下散开,各自蹲下,没人再敢靠近嬴芜荼。
此刻的嬴芜荼蜷缩着躺在铁笼的角落,他衣衫凌乱,头发也凌乱,脑袋被砸出好几个口子,血顺着脸颊往下流淌,裸露出的手臂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衣服遮盖之下,也尽是伤痕。
雪地上还有一片血迹,有伤口里流的,还有呕出来的。
眼看着人出的气多,进的气少,再不救人,怕是要咽气了。
妍副将叫人看着战俘们,她跑着去将军营帐。
“将军!那个敌军主将差点被打死,还差点……将军要不要去看看?”
姜守烛停下擦剑的动作,消息来得比她想象得还要快,她又继续擦剑,并没有去现场看看的意思,头也不抬地说:“叫上军医去救人吧。”
妍副将问:“那人安置在哪?”
敌人主将从战俘营抬出来总不能放在她们的营帐里吧?而且还是个男子,她一时拿不准主意,而且从将军的神色来看,将军早就知道敌军主将是男子了?
“带我这儿来。”
战俘营里已经没有骚乱了,除了蹲着的战俘,就是瘫着快被打死的嬴芜荼。
嬴芜荼被军医从战俘营里拖出来,一摸鼻息,被打成这样还有气呢,于是简单包了一下还在流血的伤口,一路抬到了将军的营帐里去。
姜守烛这剑越擦越起劲,她的睡意彻底没了,就这样一边擦剑,一边等着嬴芜荼醒过来。
军医已经给嬴芜荼灌了三碗药,过了半个时辰,嬴芜荼醒了。
军医和妍副将都退下了。
营帐里只留下了两个人。
姜守烛还在擦剑,明亮的烛火打在她的脸上,她不用低头也知道躺在地上的人醒了。
“怎么回事?口口声声说是要杀了我,怎么转头就差点被打死了?是谁打的你?”
嬴芜荼躺在担架上,木板硌得背后生疼,其实不是硌的,是身上的伤疼的,他不肯回答她的话。
姜守烛继续自说自话:“刚才还要为你的士兵报仇,可她们知道你的身份,却只想杀了你,你不恨她们吗?”
嬴芜荼终于说话了,他的声音没有力气,每说一个字,胸口的伤都更疼一分,“是我骗了她们,你不该救我,就该让她们打死我。”
“是吗?可是若不是我叫人拦着,她们可不光要打死你。”姜守烛不擦剑了,这剑擦得心不在焉,她更想去逗小兔子玩,于是她蹲在了小兔子的面前,看着那张被打成这样的脸。
她有些恼了,这都差点把人打破相了。
嬴芜荼不再说话了,他心里的情绪更复杂了,刚才是自责,现在却在自责上,又生起了些别的,但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向敌人摇尾乞怜。
敌人刚刚还杀了姚副将!
“又不吭声。”姜守烛站起身,她不想那么近地观察这张伤痕累累的脸了,看着有点可惜,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嬴芜荼,语气带着笑说:“实话跟你说了吧,留着她们,就是为了要挟你,你要是被她们打死了,那我就把她们都活埋了。三千里路回京城,知道这些人要耗费多少粮食吗?所以你现在是想被她们打死呢?还是想救她们呢?”
嬴芜荼又睁开眼,可惜连眼睛都被打肿了。
“别杀她们。”
“可她们刚才都那样对你,你还要救她们吗?”
“对。”嬴芜荼虽然说话都没力气,但这个字,倒是带了点力气。
“真是个心善的小圣父呢,可你是属于我的战利品,她们打伤了我的东西,还看到了你的喉结,所以我决定杀掉今晚所有动手的人。”
“别……”嬴芜荼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攥住了她的裤脚,他的手都在发抖,他哀求道:“别杀她们……我骗了她们,她们恨我是应该的……是我无能,才害得她们输了……”
姜守烛低头看着攥着自己裤脚的那只手,她发现那只手的小指都被打断了,她没再抬腿踹人,但也没立刻答应。
“凭什么白白答应你呢?可你现在都这样了,也不能叫你做什么,这样吧,你给我笑一个,我就考虑她们今晚打你的事,一笔勾销。”
嬴芜荼想起她的出尔反尔,想起此刻尸骨未寒的姚副将,但他别无选择,他从来都没有主动权。
于是,他忍着身上的疼,忍着心里的屈辱,睁开肿得厉害的眼睛,勾起被打破的嘴角,笑了一个。
“不够。”姜守烛摇头评价道。
嬴芜荼心里更痛了,他又重新笑了一个,幅度过大,以至于刚才被打破的嘴角都有血流下来。
这个笑,卑微又谄媚。
向来骄傲的他从来都没这样过,可终究还是向她摇尾乞怜了。
这回她满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