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一月阿玦就遭了两次生死劫,裴家可有半点儿事?”薛皇后的声音不似先前的冷静自持,有微微的颤抖和泣声,“我知晓崔夫人向陛下求情,这个亏就只能让阿玦受着。”
她抬起蓄满泪水的双眸,不知看向何方:“陛下不知,阿玦落水后差点醒不过来,连钟太医都束手无策。弟妹日日以泪洗面,阿玦好不容易醒来了,初初几日犹如傀儡般没有神采,人也痴痴的。后来虽慢慢好转却将前尘往事忘得干干净净,可妾身总想着,能醒来便是好的。”
“可谁知,”她的声音突然哽咽了起来,“阿玦今日又遇刺杀,我的孩子为何如此苦命啊!”
容玦看着泫然欲泣的姑母,被她的悲伤感染,心中涌上酸涩,她看向上首的帝王虽仍面无表情,却也被这巨大的悲伤所笼罩。
“安乐可好?”
“什么?”薛皇后一双剪水秋瞳疑惑地看着上首的桓帝。
桓帝很有耐心地重复了一遍:“孤说安乐这个封号可好?”
薛皇后不知想到了什么,深深看了桓帝一眼,盈盈拜倒:“多谢陛下。”
薛皇后和容玦跨出大殿,碧桃快步上来扶着站不稳的容玦,薛皇后却只是眺望着漆黑一片的夜空,狂风吹乱了她的头发。
容玦疑惑地问道:“姑母?”
薛皇后抬手抹去掉落的泪珠,转头微微冲她笑道,“让碧桃送你回去,今晚好好休息,剩下的明日再说。”
容玦纵是有满腔疑惑此刻也只能先压下,向薛皇后行了礼道:“今日让姑母担心了,姑母也早些歇息。”
桓帝看着薛皇后离去的背影,一步步坚定稳重。
那个会怒斥他踩坏了花的娇俏少女,终于变成了他期望中沉稳、母仪天下的皇后。
*
碧桃送容玦回了揽月殿,月红看着容玦的样子一直在懊恼自责,抱着容玦哭了一场,被容玦好生安慰才渐渐止了哭意,服侍着容玦好生梳洗了一番。
容玦本以为今日一整日的跌宕起伏,会令她迅速入睡、一夜无梦。
相反,她躺在床上毫无困意。
窗外的风越来越大了,月红临走前将只开了一扇小窗,风挤进小窗吹得帘纱摆动,总是拂过她的肌肤,她的思绪像这天青帘纱一般无序摆动。
她实在是睡不着,便起身推开窗,风涌进房间。
她的乌发像白日看到的那盏纸鸢一般随风飘动,一些碎发拂过她的面庞,让她略略有些痒意,她抬手将碎发别在耳后。
窗前有一株樱花树,早已败落,暗夜里她只能模糊看到一只小鸟栖息在树枝上。
可惜风太大,摇摆的树枝让它无法安睡,它烦躁地叫了一声,扑扇着翅膀飞往新的栖息地。
它在风中努力地扇动翅膀,看见前方的屋子亮着灯、开着窗,它施施然落在窗台边轻轻梳理着被风吹动地毛发。
薛皇后坐在梳妆台前,看着自己熟悉又陌生的容颜,虽然美貌依旧却抵挡不住时光侵袭。她的双眸早已没有当年的灵动,仔细瞧瞧细纹也早已爬上了面庞。
她试图回想自己及笄之年是何样的大好年华,可是好像已经过去了好久,她想不起来了。
那时年青,以为有爱就能抵挡一切风雨,年岁渐长才知晓风雨要靠自己抵挡,依赖别人只会让你在大雨被浇到衣衫尽湿。
她听到小鸟扇动翅膀的声音,越过铜镜看到毫不畏生的小鸟大大咧咧地落在自己的梳妆台前,对镜梳秀发地手顿了顿,喃喃道:“你也知晓暴风雨要来了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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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平也一身素衣坐在昏黄的灯盏下,听着窗外的闷雷声,手中拿着书在看,那一朵小苍兰还夹在书中。
他看着这朵小苍兰,脑中不自觉回想起离开洞穴前薛容玦的话。
“牧公子想要什么呢?
“公子师出大儒门下,甘心只做一个小小掌故吗?”
她面容柔婉娇俏,原以为她是个不谙世事的贵族少女。
可她双眸淡然通透,更是聪慧伶俐,仅凭一本宣林史书便猜到了自己的意图。
她清淡的声音又浮现在他脑海中:“不论公子想做什么,我都可以帮到公子,不知公子可要与我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