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玦一双眼睛偷偷观察着来往的路人,他们对这样的场景似乎已经司空见惯,面上充满了麻木。
容玦拉了拉“阿爹”的手,悄声问道:“阿爹,什么时候能打完仗啊?”
“阿爹”只是漠然地看着这灰色的京都,沉默不言。
她瞥见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女孩躺在巷子口一动不动,隆冬时节这个女孩身上的衣衫薄薄一层。
容玦松开“阿爹”的手跑到她身边,蹲下身子拉着她的手,亮晶晶的双眼看着“阿爹”道:“阿爹,她晕过去了,她的手好冰。”
“阿爹”悲悯地看着她,开口却是容玦自己的声音:“她死了。”
“阿爹”的面容突然幻化成十六岁的容玦,她蹲下身子摸了摸小容玦的头:“她死了,死于寒冬、死于人们的漠视、死于战争、死于王朝的崩坏。”
“她太渺小了,她在这王朝末年什么也做不了,可你不一样。”
她坚定地注视着小容玦,语气温柔:“你可以改变历史,你可以让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容玦,大胆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不要怕。”
容玦猛然睁开眼睛,看到绿意盈盈的夏日,听到窗外蝉鸣阵阵,她才长出一口气。
她起身坐在梳妆镜前,仔细地看着薛容玦的相貌。
不得不说,二人有五六分相似。薛容玦面容更加柔婉,容玦原本的面容更加坚/挺,可二人的眼眸几乎是一模一样,温柔充满力量。
容玦看着镜中陌生又熟悉的面容,想到刚才那个梦不由得心中烦闷,便叫上月红出去走走。
容玦漫无目的地走走停停,一会蹲下来看看草,一会踮起脚尖抓树上的叶片,一会又随手摘下蓝色的小苍兰戴于鬓边。
她正蹲在一旁看蜜蜂采蜜,月红毕竟也比她大不了几岁,一时玩心大起认真观察着。
两人蹲在草丛之中旁,路过的婢女也没瞧见他们,两人的窃窃私语也穿过草丛飘进容玦耳中。
“听闻近日西域进贡的香料都给了崔贵妃,陛下对崔贵妃可真是宠爱。”
“崔贵妃性情柔婉,再加上五皇子也聪慧过人,难免陛下喜爱呢。”
“哎,你听说了吗?程耳大师的两个学生今日入宫面见陛下,肯定能当大官!”
“你还不知道吗?那位寒门出身的牧公子似乎考校时惹怒了陛下,被罚去藏书阁了呢!”
“啊,是吗?那看来还是裴家公子更厉害些……”
容玦断断续续听着两人的对话,心中暗动。
被罚去藏书阁?不是官拜丞相少史吗?
若是自己有契机结交牧平也,会不会能改变些什么?
容玦想到到自己中午做的梦,有所心动,赶忙拉着月红让她带自己去藏书阁。
月红虽不知原因,却还是带着容玦快步前往藏书阁。
藏书阁位于皇宫西北角,是皇宫中一个比较安静偏僻的院落。
传闻是前朝某位皇帝格外爱看书,便专门辟了这么一块清幽的地方。
容玦让月红在门外等她,她提起裙角面带好奇地迈进了藏书阁。
不愧是皇家藏书阁啊,容玦看着浩如烟海的书籍心中不禁发出赞叹。
午后的阳光洒在书架上,每一本书籍都泛起金黄,经史子集的厚重感充斥着整座藏书阁。
容玦提起裙角,步履轻移在书架中悄声又仔细地寻找着牧平也的身影。
她穿过一座又一座书架,从一层到二层到三层,整座藏书阁都找遍了,也没有看到牧平也的身影。
容玦长出一口气,原本灵动的眉眼也耷拉了下来,放下了提起的裙角,步伐沉重地下楼,心情不觉有些失落。
她坐在楼梯上,蜷着双腿,额头轻轻放在膝盖上,双臂紧紧抱着自己。
太阳像是被乌云遮蔽,阳光消失,藏书阁一下暗了下来。
自从来到这里,容玦的每一步都小心谨慎,生怕行差踏错一步。
在这个时代,她像远来客一般格格不入。
她曾因阿爹的赞扬去了解过牧平也。
所以即便孤独也有几分庆幸,牧平也出身寒门,他一定能理解她想做的事情,与她同频。
可自己连认识牧平也的契机都没有。
孤独感和挫败感翻涌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