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位上的婆子说到兴头处,一时没管住嘴,“你还记得世子七岁时尿床的事吧,知道怎么搞出来的吗?胡管家守夜的时候打瞌睡,把一壶浓茶浇在了床单上。
小世子当时那个惨状啊,哭得嗷嗷嗷的,非说自己没有尿床,王爷又是个犟的,打小就撒谎这还了得,非要罚他跪到认错,父子俩谁都不让着谁,小世子硬生生跪了好几个时辰,后来还是王妃求了好半天的情,才将人哄走的,”
“后来啊,也不知是不是从那时起就留下了什么阴影,反正从那以后啊,只要过了戌时,世子就再也不喝一口水了。”
“难怪了,”
吃着糕点的婆子恍然大悟:“我说那院里的丫鬟怎么戌时后就再不来小厨房了,原来是怕他尿床啊!”
“……”
几瞬之后,屋里蓦地传出爆笑。
夏灵若实在忍不住,肩膀也跟着微微颤起。
万万没想到,还能听到这么劲爆的八卦,她的八卦之魂都被勾出来了。
怎么办怎么办,超想看谢司珩现在的表情。
堂堂世子,被几个婆子在背后议论尿床……
这下他肯定冷静不下去了吧?
不过要是现在特意去看他难堪的表情的话,会不会影响他对自己的人设分呢?
夏灵若有些犹豫。
毕竟如果按照人设来说,书中夏灵若此刻一定会超级心疼他,说不定还会去把胡管家揍上一顿,怎么可能看他笑话。
夏灵若蹙眉想了几秒,最后好奇心战胜了一切,不管了,她今天必须要知道谢司珩现在是什么表情。
夏灵若假装揉眼睛一般侧过身去。
透过指缝间的光源,眼前的脸若隐若现。
谢司珩竟依旧是之前那副表情。
没有羞愧,没有喜怒,仿佛于他而言,这只是一件别人口中的闲事,和他毫无相关,更不会引发他的任何情绪。
这人是不会尴尬吗?
拜托,尿床耶,这种丑事换个正常的人都快没脸见人了吧?
甚至在刚听到的那一瞬间,夏灵若都会有替他尴尬的感觉。谢司珩怎么会半点表情都没有啊?
这人简直了!
夏灵若一时找不到形容词,如果不是脸皮太厚,那大概就是太能装了。
眼前的结果显然和她期待的不符,夏灵若表情讪讪,颇为无趣地转过身。
不想就在这时,她袖口的那朵簪花毫无预兆的掉了出来。
几乎是她在连张口都来不及的瞬间。
一袭新芽色轻纱,从眼前飘过。
谢司珩俯过身,千钧一发之际,用指尖勾住了那朵艳丽的橙色簪花。
却也因此,他的位置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夏灵若肩膀顿时僵了一瞬。
她被人扶住了。
准确的说,是谢司珩不得不用一只手搭上了她的肩。
因为失去了平衡,他全身的力量几乎都集中在了左手上,而另一只手,还得稳稳的勾住一小片花瓣的顶端。
在确保那朵簪花不被摇换掉落的情况下,将它完整的收回来。
夏灵若从震惊中回过神,刚想转头,余光中却现出了一袭如同瀑布般流淌在衣肩的长发。
隔着半掌的距离,谢司珩的侧脸尽在她眼前。
像是电影里某一帧的巨大特写,她清晰地看到了谢司珩的眉眼,鼻尖,以及眼尾的小痣。
如同路边被夏风徐徐吹过的两朵小白花,他们意外的碰撞,又很快分离。
发丝像芦苇一样从她耳边绕过。
贴合在脸颊上,有淅淅沥沥的痒意。
呼吸轻缓于鼻尖蔓延,他最外层的轻纱从眼前落下一半。
夏灵若一时无法适应,脑中只飘过四个字。
美人落衣……
不不不,不对,是美人入浴才对。
等等,入浴?
夏灵若猛地捂住下巴。
嗯,就,……天,她是怎么想到这种词的。
夏灵若可以用自己的名誉发誓,她此刻绝对没有任何非分之想,甚至是非常理智的。
但联想的方向好像有点不对劲啊。
该不会是受那些画……
“拿好。”
“嗯?”夏灵若思绪被打断,抬头看了一眼他。
谢司珩依旧是冷着一张脸,眼神犀利,以一种居高临下视角将簪花递给她。
“拿好。”他又重复了一遍。
语句暗含警告,想必对她方才的行为已经非常不满。
“哦,”
夏灵若点头接过,眼里有发自内心的愧疚感:“抱歉啊,我不是故意的。”
谢司珩侧开眼,语气淡然:“转过去。”
转就转,她还不想跟他说话呢。
夏灵若握紧那朵簪花,回身再次抱着房梁。
过了会,她还是忍不住轻轻拍了两下脸颊。
方才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会联想到那种事情?
夏灵若有些恍然的回想起那几幅画的内容,眼里渐渐惊讶起来。
好像,似乎,确实有那么一点受影响了……
不行不行,不可以这样,夏灵若安静抱着柱子,试图逼迫自己去听婆子们百无聊赖的闲话声。
讨论的话题似乎已经从谁谁谁结婚生子,到了谁谁谁家的老丈人扒灰。
几个婆子生在后宅,见过腌臜事可实在太多。
大约是谈到了某些后宅私密,两个婆子站起身,准备将窗子和门都关起来。
不知谁动了一下,突如其来的压力让房梁发出轻微的木质声响。
夏灵若顿时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只要再微微一动,就会有难以预料的木料摩擦的声音。
“血蛭。”
谢司珩忽然间靠了过来,用带着冷意的嗓音在她身后说道。
夏灵若没太听清,但碍于他的行为,她惊讶地瞪着眼,不由自主朝下望去。
他他他是疯了吗?他怎么现在还敢说话呀?
好在那群婆子正聊得愉快,在轰隆隆的关门声中,那一点儿低低的嗓音并没有引起注意。
夏灵若刚松了口气。
谢司珩又靠近了些,压低声音,却也字字分明。
这次夏灵若终于听清了。
他说的是:“有血蛭,在你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