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月讶异道:“竟有此事?老太太未免太偏心了,现如今哪里还有寮房空缺?”
程娇小心翼翼地起身,道:“要不然夫人和花月一起暂且住着,我去和梅君竹君她们挤挤便是。”
花月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乔文心便蹙眉道:“梅君竹君不是和花月的丫鬟燕燕住一屋么?若再添个你,岂非一个屋子里要挤四个人?”
程娇道:“无妨的,我正好同她们玩儿。”
乔文心迟疑了一下,还是道:“算了,你留下罢,咱们三个人住便是。”她有些嘲讽地勾了勾唇角,“反正怡和郡主没见着想见的人,是待不了多久的。”
程娇虽有些迷惑,但到底不敢多问,只帮着红岫、绿翡一起将乔文心的东西搬了过来。她们临走时,黄婉君还倚在门边故作姿态地咳嗽着道:“真对不住啊,程姨娘,委屈你们几日了。”
红岫眼见那寮房门关上,再忍不住,低声咒骂道:“个净会装腔作势的蹄子,还病了,她怎么不一病死了好?”
程娇忙拉了下红岫,“这儿附近都是她的人,别被听见,反倒落人口实。”
绿翡也道:“是啊,何必逞这一时口舌之快?她在观里神仙真人的眼皮子底下还这样不避讳,迟早有她的好果子吃。”
两人又劝又拉,总算把红岫哄了回去。
闹了这样一通,程娇等人也没了心思欣赏什么麓山夜景,三人用过晚间斋饭,便各自洗漱睡去,翌日又起了个大早,随观主老道在供奉了韩家先祖牌位的殿中跪拜了半日,直近午时才算完。黄婉君勉强忍到此时,再无心同她们闲话,和老太太和、荣太太告了辞,径直便回去了。
乔文心不欲与她同行,便对花月和程娇说:“左右现在也不困,咱们去附近走走罢。”
逸云观常接待京中高官家眷,观内外一应花草树木打理得尤其漂亮,尤其是后山长了株极为高大繁茂的广玉兰树,如今正是花开时节,乔文心惦记着程娇是第一次来,便说带着她去后山赏花,谁知到了地方,远远地便瞧见那株广玉兰附近站了十来个穿着一致的丫鬟,俱都团团围着一个身量娇小玲珑的女子。那女子一袭缕金宝蓝流云暗纹上襦,下着五彩云锦百褶裙,臂挽琉璃纱披帛,两颊贴莹白珍珠,头上、颈间、腕口所佩朱钗首饰无不精巧奢豪。
她身侧侍婢瞥见乔文心等人,在其耳畔提了句什么,那周身瑰丽珍奇异常的女子随即转过身来,定定地看着乔文心。
既被发现了,便不能当做没看见。乔文心暗暗咬了咬牙,带着程娇和花月径直行到那女子跟前盈盈一礼,“妾身见过怡和郡主。”
怡和郡主这才启唇淡淡道:“是好久不见了,乔夫人。”她朝着身侧侍婢道:“去取了团茶和果子来,我要和乔夫人好好叙叙旧。”
乔文心举着扇子作势看了看头顶,“虽难得与郡主相见,却不巧碰上这样大的日头,我倒无妨,只是怕把郡主晒坏了。”
公主府的侍婢们办事利索,说话的功夫已为两人抬来圈椅、沏好茶水,怡和郡主率先优雅落座,捏起盘中的碧玉小杯幽幽道:“我看这头顶的广玉兰枝叶繁茂,倒是晒不着什么,只是乔夫人若就这样匆匆离去,知道的说夫人是关心怡和,不知道的还以为夫人是厌烦了我呢。”
乔文心讪笑道:“怎么会呢,郡主可不要多心了。”她轻拂裙摆,也在怡和郡主对面的圈椅上坐下。
怡和郡主浅呷一口,道:“乔夫人此来逸云观,可是为了中元节祭拜家中先祖一事?”
乔文心道:“正是,韩家历代先祖俱供奉于逸云观长生殿中,每逢清明中元前来祭拜,年年皆是如此。”
怡和郡主却笑了一声,道:“我倒听闻这逸云观还有个好处,便是求子颇为灵验,乔夫人与韩大人成婚数载却一无所出,此行也该顺道多拜拜送子娘娘才是。”眼见乔文心面色微沉,她笑意愈盛,作无意状“呀”了一声,又道:“是我失言,这生儿育女终究是两个人的事儿,既然韩大人未随夫人一同前来,这单独参拜怕也是无用,倒不必费这功夫了。”
乔文心用力将碧玉小杯敲在海棠几上,“这是妾身与夫君的私隐,倒是让郡主多费心了,只是妾身素来相信缘分天定,若是无缘,纵使强求,也是无用。”说罢,她起身朝程娇、花月二人一招手,抬步便要走。
谁料怡和郡主竟也跟着起身道:“乔文心,无子乃七出之一,你嫁入韩家六年未得一男半女,我若是你,早便自请和离,免得来日为夫婿休弃,累得太师府也颜面尽失!”
乔文心霍然回身,冷笑道:“郡主如此关心我家家事,难不成是盼着我自请下堂,你好登堂入室,接替我这韩夫人的位置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