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桢素来沉默寡言,如今竟然对着她说了这么长一番话,程娇不由得愣了愣神,“为何要等到两年之后?”
韩桢道:“两年之后,徐劭通判任期方满,只有等他调离了扬州,到那时你才不受其挟制,才好将户贴再挪回来。”
……所以,韩桢这是想请她去东京当两年韩氏集团的总经理?
程娇可耻地心动了,但她仍旧不免犹疑:“只是帮着尊夫人打理家业即可?除此之外,不用我再提供其他方面的服务了吧?”
“……”韩桢道:“不用。”
他又将那枚玉佩递到程娇面前,“此玉佩等同于我的私印,也是我许出的一个承诺。两年内,你若有任何事,都可以拿着它来找我,我会尽己之力帮你。两年后,我以放妾书向你换回它,从此以后,你我再无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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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娇到底没有立刻接下那枚玉佩。
她老老实实地向韩桢坦白自己的顾虑,她从来没有离开过扬州,爹娘幼弟也俱都在此,更何况韩桢对于她几乎是陌生人,要她就这样跟着他去一个从未去过的、远在千里之外的城市……
她还是不敢。
韩桢表示理解,并说:“我三日之后方才回京,这三日内,你随时可以来找我。”
程娇独自一人走回碧梧苑,走着走着,天渐渐就亮了。院门内飞扑出一个女孩儿,紧紧拥住程娇,“姨娘!我可算再见着你了!”
这女孩儿正是被檀香支去汀兰榭后莫名不见了的茉香,程娇忙掰过她的脸,只见茉香脸上虽满是泪痕,却不曾见什么伤口,这才松了口气,问:“你怎么样了?可挨了打了?”
茉香连连摇头,“我在去汀兰榭的途中被人蒙头套住捆了起来,动弹不得,直到有人来救,给我掀开麻袋松了绑,我才晓得自己是被关在桃夭阁了。”她瞅瞅四周,低声问:“姨娘,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怎么桃夭阁的丫鬟都被家丁们抓走了?桂香吵着要见陶姨娘,登时就挨了两个大嘴巴子,她以前可是家里最得脸的大丫鬟!”
程娇立即捂上茉香的嘴,警惕地看了看左右,“先回房。”
“你昨晚不在,其实也算因祸得福。”程娇给茉香倒了盏茶水,她记着之前韩桢说的那些话,并不敢泄漏分毫,只看着茉香认真地说:“茉香,你只需知道,以后徐家再没陶姨娘这个人、再没桃夭阁这个地儿,你就浑当作从来不知道有这些个存在,继续、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茉香捧着茶盏,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程娇摸摸她的头,冲她笑道:“喝完了回去睡一觉,等睡醒了,一切便都过去了。”
这人世间总有无数阴差阳错、风云莫测,在徐家掀起的这一场滔天的波澜,于整个大文朝而言,不过是沙砾坠于海面。
一昼夜过后,城内康宁堂杨大夫的一位弟子,因戏赌欠债,行夜路时被赌坊打手们逮住敲破了头,生生失血死在了康宁堂门头,杨大夫见了尸首,也只叹道:“自作孽,不可活。”着人草草安葬了。
而那位原本执掌整座扬州通判府内宅、风光无限的姨娘突发急症,连同她院内所有的丫鬟,一并送去了城郊庄子里疗养,自此再未于人前现身过。
也曾有好事者揣测,那姨娘是否早已丢了性命,可也不过私下里随意谈论几句,没多久就抛之脑后,再无人注意。
扬州城熙攘繁盛,有太多的人、太多的事在城中路过,都是寻常。
只在通判府一角,风波远未停歇。
程娇又一次停在汀兰榭门前,“阿芷姐姐还是不肯见人么?”
梨香摇摇头,叹声道:“夫人从里头把门拴了,谁都不肯见,谁都不让进,我每日拿了三餐膳食放在门口,总也不见用过,只是偶尔能听见里头传来夫人的哭声,应当是无事。”
程娇急道:“总这样不吃不喝的怎么行,人怕是都要给生生熬坏了!”
“程姨娘,原来你在这儿呢?”
两人正说着话,一个突兀的声音插入。程娇回头,见是乐寿堂徐老太太手下的王嬷嬷并其他几位年长的嬷嬷,正一脸肃穆地看着自己,“老太太请你过去一趟,程姨娘,走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