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他刚才想的一样,虫们会为了争取更多的生存资源而不断进化,没准它们会长出更适合思考的脑子,而一道灵光突然击中了他,让他久违地回忆起了关于星神的事物。
当克莱斯特第一次得知星神的存在时,他觉得星神只是一个概念,而非生物,因而祂们仿佛停滞在了某一时间点,永远也不会向前走哪怕一步,就这样囿于特定的命途直到陨落的那一刻。
然而那时的领航员却告诉他公认的事实:“星神不会陨落,但人们确实从未观察到足以证明祂们长久以来发生变化的证据。”
“也许当一名星神诞生的那一刻起,祂的生命就不再属于自己,而归属于命途——而这种归属是双向的,星神拥有命途绝对的掌控权,只要祂愿意,没有谁能分走祂命途的任何力量,作为交换,祂永生永世都不再拥有成为普通生灵的权利,必须行于命途,忠于命途,忘却自我。”
克莱斯特对此将信将疑,他后来查阅了许多资料,将智库里储存的秘闻翻了个底朝天,甚至为此会见了【开拓】的阿基维利。
只可惜都没有什么收获,就连最让他期待的阿基维利,都只给出了模糊不清的答案。
难得回到列车的阿基维利对少年时期的克莱斯特说道:“或许阿德里安说得对,我无时无刻不忠于【开拓】,星穹列车就是为了【开拓】而不断前进。”
阿基维利居然记得现任领航员的名字!那就不奇怪祂会直接叫住克莱斯特,并主动与他谈话了。
克莱斯特鬼使神差地道:“那么,寻常生命是否具备成为星神的可能性呢?”
他说这话不是出于成神的野心,而是突如其来的好奇和纠结,因为阿基维利的随和态度实在是太像人了,让他不自觉地猜想祂的过去。
除阿基维利以外的其他星神,【贪饕】、【存护】、【不朽】、【秩序】……等等,祂们都太过遥远,克莱斯特此生大约都无缘面见祂们,自然也就无从探究内心的疑问。
谁知阿基维利却开了个俏皮的玩笑:“你问了我好几个问题,占用了我五分钟的时间,这相当于耗费了我生命的千亿分之一。按照等价交换的原则,你也理应为我做相同价值的事情。”
“你需要我做什么?”彼时年少的金发少年问道。
“接过阿德里安的班子,成为领航员,会有更多人记住你的名字。”阿基维利意味不明道。
克莱斯特心下纳闷,却也没细问为什么,只含糊道:“至少在人生的前三分之二,我都会选择跟随列车一起远行。”
“如果你真的这么做了,未来的你一定会感谢现在的自己。”
阿基维利笑了笑,然后身形渐渐透明,如同海中的浮沫,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克莱斯特原地怔了一会儿,忽然被帕姆跳起来打了膝盖。它何时来的?
“克莱斯特乘客,不要给我偷懒帕!”帕姆插着腰,气鼓鼓地道。
“刚刚列车潜入了虚构史学家,智库都乱成一锅粥了,赶紧过去帮忙帕!”帕姆使劲靠在克莱斯特的腿上,让人有些不明所以——它在干什么?
若非感受到了微不可察的推力,克莱斯特都不知道帕姆在尝试推搡他。
他试探道:“帕姆,我好像看到了【开拓】的阿基维利,祂还跟我聊了几句。”
帕姆有些惊讶:“原来祂去找你了帕!嗯……好像五十年前,阿基维利跟我说会在今年回来……不过祂的话做不得真,就跟欢愉阿哈一样喜欢骗人。”
克莱斯特无意中听到了阿基维利的八卦,不由道:“祂回来的时候不会通知你吗?你可是祂唯一的列车长。”
唯一……列车长……帕姆精准地捕捉到了关键词。
它咳了两声,被奉承得很是开心,但还是努力绷住严肃的表情:“这我就不知道了帕!不要想着转移话题,克莱斯特乘客!请马上开始你的工作帕!”
克莱斯特走前还捏了把帕姆的大耳朵,被帕姆抄起扫帚追,不过它腿短短的,根本追不上,最后气喘吁吁地瞪着克莱斯特的背影生闷气。
克莱斯特在智库遇到了名为阿德里安的老年领航员,对方正佝偻着腰,指挥别人检查智库仪器的破损程度,不时发出怒气冲冲的训斥声。
“谁告诉你智库仪器可以用汽车润滑油,你不怕它坏掉吗?!”阿德里安狠狠敲了敲那人的脑袋,亲自上手演示,还没来得及修理好,就发觉了克莱斯特的到来。
留着山羊胡的阿德里安对克莱斯特挥了挥手,道:“来,你给他演示一下这投影仪该怎么修。”
克莱斯特对于机械维修向来很有一套心得,闻言立即上前利索地修好了智库屏幕的投影仪,顺便检查了一下资料的缺失程度,遗憾地发现那该死的虚构史学家果然纂改了不少内容,而智库储存的大部分秘闻都是没有备份的。
“没事,没事,”阿德里安见他脸色不太好,还拄着拐杖过来安慰了他一番,“帕姆都记得的,别担心。”
克莱斯特早已习惯了这位领航员对他额外的和蔼,不过联想到“阿基维利”的话,又感到有些古怪,祂应当没有说出那番话语的动机。
这就让他产生了怀疑:那个阿基维利到底是真的开拓,还是虚构史学家假扮的冒牌货?
人们只知假面愚者惯爱用一副面具欺骗世人,但那种伪装的力量应当不止存在于欢愉命途,说不定虚构史学家也掌握了类似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