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云禄和黄芜在庭院间闲逛,弄了满地都是细细碎碎的绿叶子。等她们反应过来的时候,那青石板铺成的灰黑路上仿佛垫了一张绿色的地毯。
俩人不好意思地互相望望,而后正准备弯腰下去拾掇,便听身后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吵嚷地喊着:“好啊,你们竟然残害花草,我要去告诉先生,让先生罚你们抄书!”
然后,伴随着这个声音出现一个娇小的身影。
因为是第一眼望到脚的,那脚约莫只有手掌大,穿着绛紫色的云纹锦缎长袍,腰间束以一条三寸宽的玉带,玉带上还悬挂着一枚元宝形的金丝香囊。
香囊的味道有些熟悉。
马云禄和黄芜缓缓地抬起头来,便望见一张椭圆的小脸,小脸上肉嘟嘟的,俩颊像是极其充盈饱满的新鲜蜜桃,皮肤又白又嫩,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得跟黑珍珠似的。
这是个不过才八九岁的男童。
黄芜好笑地看他,伸手想捏他的脸颊,说道:“你是谁家的小公子啊,长得这般喜人,是迷路了吗,怎么会到这里来?”
黄芜一连多个的问题,还没等来男童的回答,手就是被男童“啪”地打了一下,清脆的声响在嘈杂的背景音中格外清晰。
黄芜其实不觉得疼,但她还是不可思议地望向男童,男童噘着嘴不满地说道:“你好大的胆子,残损花草就罢了,还敢对我不敬,信不信我找人扒了你的皮?”
黄芜不以为然地转眸和马云禄对视一眼,俩人都是觉得有趣地笑笑。而后黄芜站起来,马云禄继续蹲着身子,快狠准地径直捏上男童的面颊。男童的小脸极柔软又颇负弹性,指尖触碰上去,满满的滑腻。
马云禄扯着他的脸,好笑地说:“小屁孩,年纪不大,脾气还挺大,你信不信,你扒我们皮之前,我们先把你皮扒了?”
说着,她另一只手做出张牙舞爪的模样,龇着牙靠近男童。
男童被吓得不停地往后缩,但是,因为他的脸被扯住,他一边缩,一边哀嚎地叫着,嘴里支支吾吾地道:“你们知不知晓我是谁,竟敢如此对我,不想活了吗?”
马云禄也望黄芜,那促狭半眯的桃花眼,仿佛在说,“他是谁啊?”
黄芜先是摇了摇头,而后仔细地想了想,回答说:“能在县府中游走的孩童,大概是谁家的公子吧。既是在内院,不是张飞家的,就是简雍、糜竺家的。”
整个县府其中也就这几人的年岁适合有个这么半大的孩子。
然而,不等她们确定,那孩童已是一扬眉地骄傲道:“才不是!”边说,他边慌乱地去拍打马云禄的手,直到彻底拍打掉,便立马往后退了两步,趾高气昂地抬着头,询问,“那你们呢,你们是谁?”
“怎么敢随意采摘这花园里的叶子?先生说了,人畜草木皆有生命,不可轻易贱之。”
男童说着说着,语气竟平和了一些,大概是想到他的那位先生,学着先生的模样变得沉稳。
黄芜忍俊不禁地反驳他道:“虽然你先生说得对,但是,好像是我们先问你,你是谁的。”
那小男孩闻言,有些艰难地思忖了半晌,而后迟疑地说道:“我叫刘禅,是……反正是这县衙中官吏的儿子。”他恍然想起什么,又没有明确地说出自己的家世,只是囫囵地给了一个大概的范围。
这个范围,或许别人还需要猜测。但是,马云禄和黄芜一听名字,就什么都知道了。马云禄更是惊呼一声,“他就是那个扶不起的阿斗?”说完,她转眸发现阿斗就在眼前,立马捂了捂嘴。
小孩子还不太能听懂“扶不起”的言外之意,只是天真烂漫地一歪脑袋,“你们怎么知道我的乳名唤阿斗,你们认识我?”
马云禄捂着嘴,眼睛瞪得大大的,不停地点头。
黄芜笑意盎然地拉了拉她,而后略微随意地对眼前的小童作了一揖,说道:“拜见少主公。”
“少主公?”小童重复一声,随即明白过来,“你们知道我是谁,你们也是我父亲麾下的臣子吗?”
“和先生一样?”
“可是,哪有女子能做臣子的?”小童皱着眉,自顾自地喋喋不休了一阵,须臾过后,垂眸望见地上满目的绿色,又在蛮横地说道,“我不管,总之你们做错了事情,就要和我一起去向先生认错、领罚。”
“先生说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那敢问少主公,你家先生是谁?”马云禄学着黄芜,也唤他少主公,故意顺着他的话茬,玩笑地说道。
那少主公便再次端正了颜色,认真而骄傲地说道:“你们可听好了,我家先生乃是鼎鼎有名的卧龙先生,诸葛亮,也是我父亲麾下最厉害的军师。”
这样说完,马云禄和黄芜更是扑哧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