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闻歌懒得多费时间,索性还是略施小计匿息隐身,堂而皇之地将门推了半扇的缝,侧身溜了进去,还不忘转身将右手边那姑娘发上沾的碎花摘了下来。
“诶,”抱着双臂守在一旁的竹溪扯了一把莲芝的衣袖,“这门怎么开了?”
莲芝被头顶上摇摇晃晃坠落而下的花叶闪了鼻子,连着打了两声喷嚏,才揉揉鼻尖无甚所谓地将门给合上,“风大了些吹得呗,关上不就好了,大惊小怪的。”
竹溪没再说话,只是狐疑地又往那狮头锁下摇动的铜环看了几眼,又将身子往莲芝身边挪了挪,才安心地将头转回来,抖了抖身子继续守着。
祠堂内。
李闻歌摸了进去,里面的陈设与白日里的相同,不过是多点了几盏灯,看着更亮堂了些而已。
石壁上皆是明烛,室内窗小,燃起来的烟都打在顶上,熏得乌了一片。灯火炙热,祠堂又不大,温度便升得快,烤得李闻歌觉着两颊发烫。
她快步往里探去,走到一处石壁跟前,正值里头的丫头推了石门走出来,从案上的几樽玉瓶里挑了一个粉青釉胆瓶转回了内室。
石门掩了一道缝隙,李闻歌凑上前去,隐隐听里面似乎有人口中正念念有词,大约是什么经文一类,不大能懂。
但比起跪在神龛前的那抹身影,更吸引目光的,应是那座上观音。
玉身金座,水月观音,与俞老爷同自己说得并无二致,看成色模样似乎有些陈旧,应当有些年头,也不像是假的。
李闻歌神色变了变。
眸光落在观音像的小指上,那一处没有什么所谓断裂破损的痕迹,依然手指众生,庄严殊胜。所以——
俞老爷今日是在说谎?
这倒是有些自相矛盾了。
若说白日里她辨析所得的还尚在情理之中,可眼下这副情景,确确实实教人有些云里雾里。急不可耐将这尊观音像送出手的姿态已然摆了出来,怎么临到跟前又舍不得了?
如是想着,见那丫头将胆瓶递给了跪坐在软垫上的俞老夫人。里头插上了兰草,又掸了些水,而后被恭恭敬敬放在了香案上。
“求观音娘娘保佑我儿……”
“求观音娘娘保佑我家公子平安归来……”
李闻歌神色不明,看着那二人虔诚祝祷的模样沉思良久,如何也没有在旁人口中听起过俞家有哪位公子。
不过街坊四邻的确是唤俞成玉为俞家的大姑娘,若说俞成玉身后还有兄弟姐妹,也在情理之中。只是外头只言片语里没有任何人提起,连本家人也是闭口不谈,让人先入为主地自觉以为俞家二老只有一位掌上明珠。
那这位“公子”,又会是谁呢?
是在外求学,还是在朝为官如今身陷险境,需要俞老夫人如此祈求上天庇佑他回来呢?
李闻歌正想着,那主仆二人已站起身来,丫头扶着颤颤巍巍的俞老夫人推开石门走了出来。
“我要去看看玉儿。方才我身子不适,玉儿与我母子连心,定然也不舒服了。”俞老夫人拍着身旁春红的手道,“明日便是大婚之日,玉儿的身子不能有闪失,我须得去看看,才能安下心来。”
“夫人慢些,”春红抬手敲了敲门,示意门外的二人备好伞,“小心脚下。”
“春红,”俞老夫人的确身弱,门方一拉开,有冷风携雨扑面而来,当即便呛得她勾着腰咳喘了起来。春红又是递茶水又是抚背地忙了半天,才教人缓过劲过来。
“春红……你说,明夜我儿便能归家了,府里张红铺彩这般热闹,怎生今夜便下起雨来?看着好生不应景。”
“不会有什么变故吧?”
春红笑了笑,陪着俞老夫人走进伞下,“好雨知时节,这叫春夜喜雨,是为了咱们俞宅的喜事而天降甘霖,夫人与老爷定会心想事成的。”
“那就好,那就好……”
二人往俞成玉所在的前院去了,祠堂的门也渐渐合上。李闻歌这才现出了原身,走进那间小石室,拨开香炉胆瓶,将那尊水月观音像从神龛当中缓缓挪了出来。
神像体大,摸着倒是瓷实,但里面似乎也是空的。
光看其貌横竖没什么破绽,更没浸染过鬼气。招阴的东西不常见,只有与神鬼沾边的才会容易被盯上,既然这具观音像没有问题,那俞老爷子的那一谎,究竟为的是什么?
是她找错了地方,还是他在掩人耳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