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们被困在后院能做什么?无非聊聊家常,做些针线活。自紫桃来了之后,柳觅初的生活也变得和她们一样规律。
一天的时间很快就打发过去了,倒是到了晚上的时候,芳华居来了位不常见的稀客。
前院管事的曹嬷嬷来了,入画领着请进里屋来,柳觅初亲自给上了茶,道:“曹嬷嬷来,我这边也没什么稀罕物招待,让您见笑了。”
曹嬷嬷长相和蔼,为人厚道和善,很受凝欢馆大大小小姑娘的喜爱,此刻笑得都挤没了眼睛,拉着柳觅初的手说:“姑娘说笑了,同我这老婆子还谈这些虚话做什么。”
柳觅初也跟着笑,无事不登三宝殿,就不知这曹嬷嬷来的目的是为何了。
“嬷嬷今日拨空前来,想必是有事同欢心讲吧。”
若放在往日,那也就客气客气,可现下实在不是个寒暄的好时候。
曹嬷嬷也不多话,三两句就把来意讲明:“上次那位宋公子来了,如今正在前院儿等着呢,说是指名要您伺候。欢心姑娘您看,稍微拾掇拾掇,上前儿去瞧两眼?”
话说得客气,也明白。柳觅初虽说惊讶,但也只能应下,送了曹嬷嬷出去,这才回去换衣裳。
万万没想到宋朗云竟会来,还来得如此突然,她没什么准备,只能硬着头皮上。
凝欢馆有一间厢房,是整座院子最费心思布置的,特意留出来招待贵客。
自柳觅初来了这里,就不曾听说有人用过这间厢房,今日竟叫宋朗云破了例,可见他确实是个有分量的,只得孙嬷嬷去巴结。
她跟着引路婢女过去,这次没有带头纱,也不曾有屏风。现在遮遮掩掩已经没有什么意义,她希望事情进展越快越好,因为她发现重来了一次,好些事都不再按着从前的轨迹走。
原本在初春就该出现的方赫显迟迟没有露面的迹象,上辈子她全是靠着方赫显才走了那么远,在未知变数随时发生的情况下,她其实并不占什么优势,已经不能再等了。
厢房外站着一个小厮,双臂环胸靠在墙上,此刻正面带不善地看着她。柳觅初认识他,上回在这里有过一面之缘,旋即冲他温和地笑了笑。
飞扬本是有些不喜柳觅初的,他还在为上次的事感到生气。此刻见她竟然对着自己笑了,还笑得这么好看,登时就有些窘迫,连忙低下了头。
人家的小厮都在外面,她哪有带着婢女进去的理?
把入画留下,柳觅初掀开帘幕走进去。诺大的房间里摆设甚少,却不觉空旷,她只看得一个背影,在竹案旁。
他身着宝蓝色云纹直裰,肩膀宽厚,莫名令人安心。
走来这一路,柳觅初都冷静得不像话,却在看到他背影的这一刻心跳如鼓,不眠不休。
她赶忙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情,“宋公子,欢心来迟了,还望恕罪。”
她一直低着头行礼,等不到回音,正欲抬头看看情况如何,他开口了:“可是欢心姑娘?”
像是没听到她问安,声音略有些哑,音量不大,有种莫名情绪在其中,柳觅初捉摸不透,一闪而过似的,叫人分辨不清。
她定了定神,道:“正是小女。”
只见宋朗云站起了身,柳觅初本可以平视的身形一下变得高大起来,如同上次她刻意在海棠林撞见的一样。
她顿时就有些呼吸急促,紧张来得猝不及防,柳觅初不明白这是怎么了,不自觉有些慌乱,掩饰般地微微低下了头。
直至一双鞋尖映入眼帘,他在自己身前站定。
对于陌生男女来说,这距离太近了,近得叫人发慌。
“名字很好。”
“谬赞了,欢心不敢当。”
然后就是一段时间的沉默,柳觅初感到窘迫非常,也不知道宋朗云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又过了不知多久,才听他轻轻地说:“再为我奏一曲吧,《京华琼觞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