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真的吗?”太宰治偏了偏头,嘴唇无意间擦过中也裸.露在外面的手背:“可是人家明明还是很疼啊——”
恰当好处漏出的淡淡淤青落入中原中也的视野,使得他的注意发生偏移,没有去在意那一闪而过的柔软触感。
“只是差不多能好,又不是一定。”中原中也皱眉,手指隔着手套捏住太宰治的下颚凑近看那一片淤青。
那片淤青刚好盖在他眼尾的位置,形状舒展。颜色由深蓝过渡成轻飘飘的、烟雾一样的清冷颜色,看上去竟然出乎意料的——美丽?
哈?疯了吧。
他承认这家伙是有一张很能糊弄人的脸,但无论怎么说他都是货真价实的男人吧?美丽这个词到底那里能和他沾边了啊?
中原中也抖了一下,拧着眉头驱散了那些无厘头的想法,手指摁在那片淤青上,试探着动了动。
“嘶——”太宰治倒抽一口冷气,夸张的震惊道:“中也难不成是想要疼死我吗?好狡猾!明明知道我最怕痛了!”
“哈。”中原中也翻了个白眼,指尖用力碾动:“你不是迫不及待的想去地狱吗?让我助你一臂之力不好吗?”
“我的梦想是清爽无痛的自杀,才不想以那么痛苦的方式去死啊!”
“反正都是去死,有什么区别?”
“怎么可能没有区别啊!只有没有脑子的小蛞蝓才会把这两个混在一起吧?!”
“说谁是没有脑子的蛞蝓呢?!你这青花鱼!!!”
“能把活生生的人看成青花鱼的家伙不是蛞蝓是什么?”
“てめえ!!!”
“小蛞蝓、小蛞蝓、小蛞蝓!!!”
“青花鱼、青花鱼、青花鱼!!!”
中原中也只觉得一股热血上涌,什么美丽、什么触动直接被他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此时此刻他的大脑里只有一个念头——他一定要把这个混蛋送去三途川打渔,每天不抓到三百条青花鱼就不准休息!
……
口干舌燥的两个人同时停下争吵,面色潮红的找水。
中原中也沉着脸,看见桌子上的水杯后想也没想就伸手去拿,却和另一只手碰了个正着。
他抬起眼,和太宰治对视一眼,率先收回手,两个人默契的达成共识。
太宰治拿起杯子喝完,从茶几上的水壶里又倒了一杯递给中原中也,等他喝完后接过水杯把它放回原位。
“还涂药吗?”中原中也问。
“欸,难道中也今晚想要来我的房间吗?”太宰治歪着脑袋,“也不是不行啦,人家会记得给你留门的哦~”
被这话恶心到的中原中也条件反射的干呕一声:“呕,谁要去你这混蛋的房间啊!给我躺下啊青花鱼!!!”
“中也怎么这样,明明之前每天都来人家房间,玩腻了人家就嫌人家恶心,哭哭。”
“哈?如果不是你这家伙自己没法上药谁愿意去啊!”中原中也用力把太宰治按回沙发上,咬住指尖把手套扯开,丢到太宰治的脸上,“给我躺下啊混蛋,难道连躺下也要我帮你吗?”
太宰治习以为常捏住还残留着温度的布料把手套攥在掌心,顺势就倒进中也怀里,把刚刚起身一些的人压回沙发上。
碍于让他躺下的命令是自己下的,中原中也冷哼一声,把刚刚丢到一边去的药膏和绷带捡回来,俯下身给太宰治涂药。
轻盈柔和的橘红色夕阳包裹着年轻可爱的两个少年,把他们的影子投在描绘着纤细花纹的墙面上,拉长成两条互相攀附着亲密无间的柔韧倒影。
整片空间里只有两个人交融的呼吸声,气氛柔和而静谧。
太宰治闭着眼睛,感受着带着灼热体温的指尖在脸上游走:“中也,定位器和窃听器要换了哦。一会把帽子拿给我可以吗?”
“等晚上——”
彭!!!
话音未落,客厅的门被重重的推开。
“那边的小子,”压迫感极强的声音响起:“你在说什么?”
太宰治睁开眼,逆着光看去,金发的青年整张脸隐在暗色里,五官被模糊,却根本挡不住那杀气腾腾的眼神。
——
森欧外、爱丽丝、兰波、魏尔伦、中原中也、太宰治分坐在长桌两侧。
“——事情就是这样。”太宰治简短的叙述了一遍事情的起因,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甜腻笑容和孤身一人坐在对面的魏尔伦对视:“请问这位自.称中也兄长的可疑人士有什么疑问吗?”
冰冷的人造光线落在桌上,沿着勾勒着繁复纹路的桌布蔓延开来,像是给它抹上了滑润的亮油,摊开晶莹暗沉的一团。
“我不同意。”魏尔伦陈述道:“监听、跟踪,那是对待需要防备的异类才会使用的手段。”
“欸?是吗?”太宰治笑盈盈的看着他,“那魏尔伦先生认为我们应该怎么做呢?”
魏尔伦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陈述道:“我要把中也带走。”
金发青年说道,顿了顿转过脸看向捧着杯子的兰波:“搭档,你要和我走吗?”
“谁要和你这家伙走啊,”中原中也不爽的啧了一声,伸手把太宰治按下,直接站起身:“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自说自话个什么啊!给我听好了混蛋,无论是我还是兰波哥谁也不会和你走!你这家伙给我老实自己回去吧!”
“为什么?我们才是同类不是吗?”名震欧洲的暗杀王看着他昔日的同伴和认定的同类,冷静的得出结论:“果然是因为他们啊,只要杀了他们你们就会跟我走了吧。”
他用着完全没有起伏的陈诉语调说完这句话,凝固血液一样的暗红色光芒流动着包裹住他身体。
“这和森先生以及太宰那个混蛋没有关系,只是我和兰波哥不愿意和你这家伙扯上关系而已。”中原中也双手撑在桌上和魏尔伦同色的异能力自和桌面接触的地方蔓延开来。
太宰治捏着中也丢给他的手套悠闲的开口:“魏尔伦先生是以什么身份向蓝波先生提出邀请的呢?是搭档,还是——”
耐人寻味的短暂停顿催发出无言的默契,心知肚明的几人咽下骤然升起的言语,各自将视线落在其他的方向。
顶着毛茸茸的漆黑短发的少年拉长了尾音,摆出夸张的了然表情:“无论是哪个身份,都结束在八年前了,你现在对于蓝波先生来说就只是个没有任何关系的陌生人而已。陌生人的邀请,被无视掉很正常吧?”
气氛骤然降至冰点。
一直没有说话的兰波放下热水,开口:“阿尔,不论是我、中也还是你,我们谁也不会走。”
彩画集发动,把桌子连带着森欧外和他很喜欢的那套茶具一起笼罩起来。
流光溢彩的屏障隔开了里外两个世界,爱丽丝放下蛋糕叉,伸手戳了两下,不感兴趣的拿起叉子敲了敲森鸥外的盘子:“林太郎,晚餐我们去吃牛排好不好?”
“不可以哦,爱丽丝。”
“欸——为什么啊,人家突然很想吃啊,林太郎一起去吃好不好?”
“今天的晚餐是爱丽丝小姐你喜欢吃的猪排饭。”蓝波微笑着,把手从口袋里掏出来,指结抵住桌面,“配汤是中也很喜欢的法式罗宋汤,当然也有太宰喜欢的螃蟹和森先生喜欢的草莓蛋糕。”
“可是我真的很想吃牛排啊!”爱丽丝趴在桌子上,金色的脑袋晃来晃去:“不是还没有开始准备嘛,我们出去吃好不好?”
“猪排和草莓蛋糕就已经买回来了哦,爱丽丝酱。”太宰治笑嘻嘻的搭话,“那个草莓蛋糕的最佳赏味期只有三个小时呢,如果去吃牛排的话草莓小蛋糕只能丢掉了吧?唉,真是可怜的小蛋糕呢。”
“啊,狡猾!太狡猾了!”
“考虑一下可怜的森先生吧,爱丽丝小姐。”
“哼哼,好吧,那爱丽丝就不去吃牛排了。”
“哦呀,谢谢蓝波君,我真的很难拒绝爱丽丝的要求呢。”森欧外状似苦恼的向他举了举瓷杯,悠闲的靠在椅子上,押了一口温度刚好的红茶:“中也,蓝波君和魏尔伦先生的过去还是由他们自己解决比较好,不是吗?”
“喂喂,我们不是在聊兰波哥和那家伙的事吗?!”
“中也,”太宰治后仰着避开兰波的异能范围,缠着绷带的手指顺着座椅扶手的纹理一点一点的向上,朝着中也搭在他椅背上的手落下:“既然森先生已经这样说了,我们就先走吧,给蓝波先生和魏尔伦先生腾出空间解决他们的‘小问题’。”
异能力浓稠的光影寸寸褪去,裸露出中也光裸的皮肤,他毫无阻碍的感受到灼热的温度。
确实很有道理,说到底八年前具体发生了什么只有当事人最清楚,该怎么解决也是他们两个人说了算。
而且,中原中也瞄了一眼魏尔伦打着石膏的手和各种意义上都花花绿绿的脸,冷笑,就他现在这样子,兰波哥动手都是欺负残疾人。
中原中也甩开太宰治的手,烦躁的压住帽沿:“那兰波哥你先把森先生放出来,我们一起走。”
“不行,你们不能走。”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得魏尔伦终于开开了口,他松开紧握的手,暗红色的光芒绽开成点点暗红火星散在空气里。
“哈,你说不行就不行?”中原中也反驳,反手从太宰治怀里掏出手套:“太宰,走了。”
太宰治微笑着冲魏尔伦挥挥手,语调欢快:“嗨嗨,撒,魏尔伦先生,再见喽。”
“看样子魏尔伦先生不是很想和蓝波君好好聊聊呢。”森欧外放下茶杯,两手交叠着支在桌面上:“嘛,也可以理解,毕竟是做了那样的事。”
“森先生。”
森鸥外和兰波对上视线,清楚的看见他眼里的复杂情绪,挑了挑眉,向后靠进柔软的靠枕,抬手示意自己闭嘴。
兰波轻声打断,“阿尔是想先处理中也的事吗。”
“对,那个小子,你把窃听器和追踪器拿出来。”
“凭什么要听你的。”中原中也扯过慢悠悠起身的太宰治,两人并肩往楼梯走,“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你这家伙无权干涉。”
“喂啾也,要喘不过来气了!”太宰治大声的抱怨着被中也拖行。
“少啰嗦啊混蛋,这不是很有精神吗!”
两个吵吵闹闹的少年就这么踏着一地肆意潇洒的光向着被温暖光线照亮的二楼走去。
“阿尔,冷静一点好吗?”蓝波不动如山的靠着之前家庭旅游时买的华风小靠枕,微笑着隔空安抚着仍然打着石膏,浑身伤痕的魏尔伦,“这是中也和太宰君之间的事,而且中也已经到了可以自己做决定的年龄了。”
“正如蓝波君所说,中也已经到了可以自己做决定的年纪,魏尔伦先生,我想您应该尊重他的选择。”
——
啊呀,那个时候的中也真是青涩呢。
他感叹着,苍白指节抵着礼帽柔软的内衬不慌不忙的将手指抽出。
那个被默认留下的空间应中也和蓝波保持帽子形态的要求面积不大,再加上要保证窃听器完整所需要填充的柔软织物,空间很是狭小。
在被手指侵占了空间后,柔软的填充物只能挨挨挤挤的聚成一团,紧贴在太宰治的皮肤上,随着他手指的撤离被带出,微妙的有些色气。
他没有注意这些,视线专注的落在监控屏幕上,只凭借着本能抚平褶皱,将帽子恢复原样。
镜头里,中也勤勤恳恳的结束了一天的文书工作,疲惫的把文件交给下属,自己拿起了那份要给森欧外的任务报告起身向门外走,却在和那个男人擦肩而过的一瞬间顿住,再次行动起来的时候动作看不出不对劲,看来不是剥夺意识的指令。
太宰治盯着画面里连发尖都微微下垂的中也,指尖粘着礼帽的帽檐一点一点的向上攀爬,勾檫布料的声音黏连着说不出的情绪盈满安全屋不大的空间。
“那群家伙还真是会挑时间啊。”
开关门的声音带走了亮眼的鲜艳颜色,留下了扭曲的笑着的男人。
“看样子要到我出场的时候了呢。”
恍惚的昏黄的灯光洒在他毛茸茸的黑发上,展开晶亮的光晕。
名字是叫锦户元太郎是吧?看来之后要亲自审问一下才行啊——如果他还能活着的话。
太宰治想着,手上动作不停的开启自毁装置。
出了安全屋的大门,太宰治默数:3、2、1。
踩着最后的一个数,熟悉的深入骨髓的暗红色光冲天而起。
他抬起头,心情愉悦的打开通讯器:“中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