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着一袭罩着轻纱的冰蓝色宫装,在朱墙的映衬下,越发地眉目冷艳,恍惚有不可侵扰的冰冷气息环绕。
蓝容华缓缓踱步到韦容华面前,行了平礼起身,垂眼俯视着韦容华,口吻淡淡:“可别等到了万寿节上,陛下问起此事,韦容华你连三遍佛经都没抄完。”
“到时候,就从殊荣变成藐视皇命的罪责了。”
这一问,将韦容华一下子给问慌了——从昨日接到消息到现在,大半日过去了,她除了生气就是砸东西,压根一个字都没抄呢!
然慌完后,韦容华抬起头,十分不服地斜了一眼蓝容华,别过头对英儿道:“哼,有人真是没自知之明。”
“自己既不得宠,也没有位份,还敢来别人面前多管闲事!”
话语中的指向与嘲讽格外明显。
“呵,韦容华对自己的认知,倒是挺清晰的。”蓝容华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容色冷漠平静。
“你!”韦容华再忍不住,上前一步,对着蓝容华怒目而视。
英儿连忙死死拉住,对韦容华低声道:“主子,咱们先回去罢,不与她们计较。”
实在是瑶池殿强硬得出乎意料,又来了个未曾料到的蓝容华,再待下去,韦容华只能吃亏。
回去后又要发火,受累的还是她们做宫人的。
韦容华咬牙思虑再三,瞥见刚刚去朝阳殿的宫人都往回走了,便丢下一句“本嫔记着你了”,带着英儿转身就走。
“奴婢/奴才恭送韦容华。”轻轻松松地送走韦容华,芜荑有些疑惑地向蓝容华行礼:“容华您……也是来探望昭仪的么?”
在芜荑看来,蓝容华是个很奇怪的人,进了宫不争宠也不争权,对包括陛下在内的所有人都是漠然相待的……不,不对,蓝容华刚进宫时,来瑶池殿拜访了好几次呢,还送了两盆迎春花,很有几分与娘娘亲近的意味。
不过娘娘直说了不会与蓝容华交好,蓝容华就再也没有来过。
倒是那两盆迎春还在后殿好好养着呢,就是前几日遭了牛乳团的毒手,掉了点叶子。
“咳咳,本嫔不过是消食路过罢了。”蓝容华轻咳一声,眼睛往外转了一圈,重新落在芜荑身上:“既经过了,本嫔就祝愿昭仪早日养好身子。”
说罢,她抿了下唇,语气变得更加淡漠:“初八的万寿节,人多纷杂,香气熏缭,怕是与病人不宜。”
蓝容华的话点到为止,但其中提醒沈知姁不要参加万寿节宴会的意思十分明显。
与沈知姁的打算亦是不谋而合。
芜荑听得眼珠子都瞪大了:自定国公府出事以来,满宫里都是对娘娘落井下石的人,怎么一向不近人情的蓝容华反倒来雪中送炭?难道是别有所图?
可娘娘如今,也没有什么能让人图谋的了。
“奴婢替昭仪多谢容华关心,定会将容华的话传达。”芜荑面色不显,周全地行礼道谢,还顺便向一旁的紫薇表达了领份例那日出言相帮的感谢。
“不必如此客气,本嫔只是看不惯韦氏那副嚣张的蠢样罢了。”蓝容华毫不掩饰对韦容华的嗤嘲,点了下头算是应下芜荑的礼,就带着紫薇转身离开瑶池殿门口。
又在轻风中落下一句话:“本嫔养了猫,等过几日再来向昭仪取取经,那狸奴烦人的很。”
芜荑含笑应下,待蓝容华的背影消失,就命人关上瑶池殿大门。
随后打赏了方才拦人的宦官,尤其问了那个先跪下的:“你倒是机灵,也豁得出去,叫什么名儿?”
“奴才叫杜仲,年十九,娘娘晋位昭仪时被分来的,先前在殿中省尚舍局的奉御手下做事,因奉御年老出宫,奴才也就出了尚舍局。”杜仲对着芜荑躬身行礼,不紧不慢地将自己的姓名来历道来:“杜仲这名字,还是娘娘起的。”
“你的确是个聪明的,好好做事,将来定有出息。”芜荑听后目光渐深,将杜仲扶起身,很是恳切地鼓励了一番。
等到沈知姁午憩醒来,得到芜荑的汇报,不由以手支颐,莞尔一笑:“这个杜仲倒有些意思。”
杜仲那句话说得简单详细,老老实实地交代了自己的来历。
可若是仔细一琢磨,就发觉里头还藏着话。
尚舍局掌管着宫中的祭祀布置,是个重要部门,奉御则是尚舍局的统领。而杜仲十几岁的年纪,能在奉御手下做事,就知道他是个有本事的。
奉御告老出宫,杜仲离开尚舍局,惟有两个原因:一是他得罪了新任奉御,或是竞争不过旁人,被挤了出来;二是他身为老奉御的心腹,新的奉御不敢用他,就将他调走。
但杜仲自述是沈知姁晋位时分来的——彼时定国公府未倒,沈知姁盛宠加身,这瑶池殿的差事可抢手得很。
由此,就排除了第一个原因。
杜仲最后还用名字暗表忠心,先前拦住韦容华时又颇有急智。
聪明、得用、豁得出面皮,是个很适合接任白青的人。
“多观察观察。”沈知姁定了音:“若他没有二心,又想争气,可以给他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