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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是尉鸣鹤的举动都在预料之中,沈知姁知道自己的一番铺垫试探没有白费,这两日一直紧绷的神思放松了许多。
一觉香香甜甜地睡了一个时辰。
芜荑已经依照吩咐,将大扇屏风拿出,并收了妆奁台上所有带尖尖的首饰。
“将屏风放在香炉与妆奁台的中间,然后拿一身花罗窄银束腰裙拿来。”
沈知姁接过芜荑奉上的温水漱口,目光转过光秃秃的妆奁台,泻出几分厌恶森冷之色:“将书桌屉中那个黄花梨木盒子拿来,东西装到妆奁台中,再洗干净那个盒子!”
“是,娘娘。”芜荑知道那盒子中放的是什么。
未入宫前,放了用陛下送的花朵晒成的干花,陛下亲手做的、格外难看的同心结,还有陛下送的各式新奇小玩意:粉色的玉珠串子,紫色的大块水晶,藏着蜻蜓的琥珀,天水碧的宣纸……
入宫后,就多了陛下随身带过的香囊,头上绾发的簪子,腰间明黄色的腰带,甚至还有更换冕冠时,上头的旒珠。
最近一次打开那盒子,就是一月前的中秋,陛下送给娘娘亲手雕刻的印章,刻了彼此的名讳。
这是娘娘曾经无比爱惜的,与陛下两情相悦的美好回忆。
如今娘娘却厌恶无比。
芜荑行礼转身后,握紧自己的双拳,只觉得自己的心随着娘娘一块儿做了转变,想起尉鸣鹤时,也少了往日的敬畏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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茯苓做好绢花后,就一直看着正殿,趁着芜荑出去的机会,她赶紧带着绢花请见沈知姁,顺便带着慕容婕妤的吩咐,想再撺掇沈知姁在尉鸣鹤面前继续为沈厉父子喊冤,请求其下令重审此案。
“本宫知道了。”沈知姁道了句模棱两可的话,带着满意的笑看向绢花,夸赞道;“幸而有你这样忠心的人在身边,时刻为本宫主谋划策,否则本宫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茯苓以为轻松达到了目的,颇为得意地行礼,口中说着漂亮话:“有娘娘这句话,奴婢做再多的事情也是愿意的!”
沈知姁颔首:“那就辛苦你,明日做一束水仙绢花来,单瓣的‘金盏银台’与复瓣的‘凌波仙子’各半。”
如此就打发走了茯苓。
芜荑取了黄花梨木盒子回来,与沈知姁一道做着晚上的准备。
中间一切顺利,倒是晚膳时分,白青很是殷切地领了御膳房宫人过来,还顺便向沈知姁报了个消息:“奴才经过韦容华的霁月轩时,看到韦容华打扮齐全,似乎往朝阳殿去了……”
“还是你做事仔细。”沈知姁拿出对茯苓的态度,口头夸赞一番后让他退下。
转首对上芜荑有些担忧的面容:“元子说过,韦容华进奉白果香,最近很得圣意……”
“不必担忧。”沈知姁缓缓一笑:“他会来的。”
至于韦容华……
沈知姁望向窗外,微微有些出神:今晨提点过元子后,她脑海中就忽然冒出来一个念头——白果香里掺了过量的青木香,这件事情,尉鸣鹤究竟是何时知道的呢?
是事发?还是开始?
毕竟在前世,韦容华并未凭借着白果香得意多少日子……大约半月后,朝阳殿就不点白果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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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鸣鹤与喜公公在御书房商议重设夜影卫的事宜,一直商讨到晚膳时分。
见事情商议得差不多了,喜公公主动告退,临走时对尉鸣鹤颇为意味深长地说道:
“微臣愚见,纵然夺了定国公府之权,设了夜影卫,可陛下还是不足以铲除慕容氏、韦氏与蓝氏。如今还请陛下暂时按捺,寻机令韦氏与慕容氏反目,再提拔几位清流,形成多方抗衡的局面才最为稳妥。”
“微臣会利用这个局势,让夜影卫站住脚跟,为陛下尽忠。”
喜公公刚走,尉鸣鹤就想传膳,预备着去瑶池殿。
他尚未开口,就见福如海进来行礼:“陛下,韦容华请见,说是为陛下准备了膳食。”
尉鸣鹤长眉皱起,眼中凝起几分不耐烦。
他先前传话说,晚上去瑶池殿探望,韦容华就掐着晚膳的点来了,还打着送膳的名头。
真是带着一颗司马昭之心,都不晓得掩饰一下。
尉鸣鹤最烦蠢人,尤其是韦氏这种一家子自找坑跳的。
正想着拒绝,他却想起喜公公走时说的话,又忆起沈知姁与韦容华并不融洽的关系。
他略一沉吟,就道:“让她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