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头传来隐隐约约的猫叫声。
“奴才小元子,奉命来给沈昭仪送赏赐。”元子扬起笑容,也不用芜荑通报,将木盒交给跟随来的小宦官后,上前扣了扣暖阁的门。
下一瞬,门就被打开。
元子还没来得及张口说话,就见一道白影如闪电般窜出,圆滚滚的一团直冲他面门而来,只可惜冲到一半受了体重的累赘,落点从脸变成了肩膀。
等肩膀传来被撞击的酸麻感,元子才反应过来撞他的是牛乳团。
当下也不捂肩膀了,直接伸手将牛乳团接住。
心中下意识一惊:这小猫怎么重?倒是有点像小猪。
“奴才没见过牛乳团几回,没想到它竟这样聪明,认出了奴才。”元子虽奇怪牛乳团为何撞他,但到底在福如海身边学了几年,当下就憨笑着夸赞。
抱着牛乳团,元子先向沈知姁行了礼,等抬眼时却有些惊讶:“娘娘怎么面色这样苍白?”
“近来天气反复,昨儿刚好些,夜里又熬夜吹了些冷风。”沈知姁碰了碰早晨精心上的病容妆,下意识地望着窗外绢花,颇为懊恼地叹了口气。
元子一下子就明白过来,认为沈知姁因福如海的到访欣喜不已,从而强撑着熬夜扎绢花。
他往前一步,细细劝道:“娘娘如今可要将自己的身子放在第一位,您的心意,陛下已然看到了。”
“陛下感动不已,还特意吩咐,让诸葛院判后日回来,先来给娘娘请脉。”
芜荑在一旁将汤药与茶点奉上,就带着青葙和箬兰退下,牢牢立在暖阁门前。
“当真么?陛下看到了?”沈知姁状似羞怯地撇过头去,唇角流露出一丝定心的笑意。
她绕了这一大圈,又是绢花,又是演戏,试探尉鸣鹤态度是其一,其二则是将诸葛院判带回来。
因为诸葛院判是沈知姁在太医院中唯一可以信任的人。
他由她父亲沈厉引荐入太医院,两人曾在战场上有生死交情。
要养好身子,要在后宫中活得安心些,一个熟识的太医是必不可少的。
前世她一直不肯装样子低头,甚至在“养病”结束后,当众冷了尉鸣鹤的面子。
于是乎,诸葛院判也就一直未曾回来,直接告老还乡。
此后,负责瑶池殿的太医更换频繁。
沈知姁一来心绪消极、不再注重身子,二来小产后,存了防人之心,不愿信任太医。
重生了这一遭,沈知姁清晰地明白,一具健康的身躯是最基础的本钱。
诸葛院判是帮她巩固本钱的必须,亦是后宫争斗中的重要帮手。
元子见沈知姁如此,叹了一句沈知姁的痴情,而后小心放下牛乳团,打开自己带来的三层木盒,为沈知姁轻声介绍。
第一层是与前世一样的立冬饺子。
多出来的两层,一层放了三个挨挨挤挤的、两拳大小的金黄贡梨,另一层则是雪白晶莹的大块冰糖,乍一看像白玉似的漂亮。
“昨儿师父提了一句,说娘娘您有些咳嗽,陛下就特意赏赐下来,好让娘娘炖些冰糖雪梨。”元子特意点明是尉鸣鹤的吩咐。
沈知姁就面露惊讶,恰到好处地泛出泪光,宝贝似地捧起装着贡梨与冰糖的木盒,口中道元子辛苦,请他用些茶点。
元子笑着应下,吃了一块热腾腾的橘红糕,品了一口茶之后,与昨日的福如海一样,表情微微凝固了一瞬。
“昨儿芜荑去领了月例,却忘了去茶库,只好委屈你喝口陈茶。”沈知姁抓住这一瞬,抱着歉意解释了一句。
“能喝到娘娘这儿的茶,就算是发霉的,奴才也高兴。”元子拿了第二块橘红糕吃,吃完后对沈知姁躬身:“不过娘娘放心,奴才回去后立刻禀告陛下。”
“陛下关心记挂着娘娘您呢,定会惩治这群拜高踩低的小人!。”
“是吗?”沈知姁垂下眼帘,拿起一个黄澄澄的梨子,笑容清浅许多:“元子,本宫知道你是个实诚的。”
“你实话实说,方才那一句,到底是陛下真的如此,还是你说谎来哄本宫高兴?”
元子一时间有些苦恼与挣扎。
他多是在御书房外看门,只能通过福如海的吩咐窥探几分圣心。
从圣上的吩咐与举动来看,陛下对沈昭仪有关心,却不多,没达到会给病中的沈昭仪撑腰出气的程度。
他是一时愤概,兼之想让沈昭仪舒心,这才多添了一句。
元子只好神色尴尬地说起尉鸣鹤这两日由阴转晴的心情。
沈知姁维持隐含痴情的神色,漫不经心地听着,思绪悄然漫开,想起元子的前世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