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府清贫,厨房里的红案白案做菜烧饭从来不讲究精细,只以实惠取胜,自然没有多少技巧和秘诀。
尤其杜媪负责的,是厨房的大白案,整日不是烙饼子,就是蒸窝头,能琢磨和注意的技巧就那么几个,叶蓉跟在她身边这么多年,自然学了个干净。
这么看来,方蝉衣今晚就不能只做自己的事情。
她从袖兜里摸出几个钱交给伙计,笑着对他说了一长串食材和药材名儿:“知道这会子厨房忙碌,我不耽搁你的要紧事,等过了这阵,你到外面去把我要的东西买回来,每样不需要多,只够一餐饭就行,到时交给杜媪。剩下的算我给你的茶钱。”
方蝉衣要的东西虽然杂乱,甚至有些东西要到药铺去买,但胜在有赏钱。
伙计快速算算,如果每种东西都只要一餐饭的量,最终剩到他手里的,至少还有两个钱。他立刻乐颠颠的应下,甚至在心里盘算着,可以把手头的活计往后推推,现在就去办事。
就连转身离开时,他都在想。
杜媪眼看着要被叶蓉压下去了,本来是看在她以往照顾的份上,才愿意跑这一趟,给方蝉衣这个风头刚起的女公子送东西的,没想居然得了好。
而且,那么多东西买进来都要交给杜媪,看来这位女公子即便立起来了,也不准备忘了杜媪往日的恩情。
那他便得好好琢磨琢磨接下来对待杜媪的态度了。
看着伙计离开,方蝉衣先把火盆提进屋,淘洗好药材熬上。才开始打量屋里的一应陈设布置。
她把自己的东西一一检查一遍后,到了时云床前,上下看了好一阵,都没发现异常。
“难道是我眼花看错了?”
嘴上嘀咕一句,方蝉衣便暂时放下这事,继续手头的活。
她坐在屋里,一边绣帕子,一边看着火。很快就熬好了药,给时云喂下去。
喝了药后,时云醒过一阵,方蝉衣还特地问了她一句,有没有察觉什么异常,或者听到什么动静。
时云困惑的低眉。
这问题她无法回答。因为她还是不能确定睡梦中听到的声音,究竟是做梦,还是真实发生过的。
但她已经知道了,方蝉衣是个谨慎的性子,绝不会无的放矢。
她能这么问,一定是发现了什么。
所幸她身上值得人惦记的,除了钱,就那么一样儿。
为防搞错,她还特地请方蝉衣帮忙看了一遍,结果,榻下箱子里的钱一个没少。
犹豫再三,时云终于下定决心,掀起榻上靠里那一侧的褥子,从里面取出来方珙那枚金锁交给方蝉衣:“奴身上只这一件东西要紧,看来是遭人惦记了,放在奴这里不安稳。还劳烦女公子替奴收着。”
方蝉衣估摸着也是因为这个。
这玩意就是个烫手山芋,放在她和时云身上都不安全。
“他如果在你身上找不到这个东西,肯定会怀疑到我身上。但我会想别的办法替你保住它,你只管放心。”
强撑着说了声谢,时云很快又睡过去。
方蝉衣找了油纸,把金锁层层包起来,就着厨房送来的餐吃了两口后,抓紧时间将手头的帕子绣完。看着外面天色彻底黑了,才带着油纸包出门。
等她到厨房时,杜媪已等了许久,正对着一大堆食材无从下手。
方蝉衣当即将自己的打算与她说了。
从本质上而言,杜媪以前做的每一样吃食的技术含量都特别低,随便给人学一学,就能学的八九不离十。
所以,方蝉衣准备改变一下她的工作方向,把她从只有五分值钱的大白案改成十分值钱的私房菜大厨。好好提高一下她工作的含金量,让吃过她做出来的东西的每一位主子,都忘不了她的手艺。
她要交给杜媪的第一道菜,就是金线油塔。
这道菜真正做起来不难,但原材料准备起来比较繁琐,这也是金线油塔美味且金贵的地方。
方蝉衣先把菜方子和杜媪说了一遍,接着带她一起准备原材料。
这道菜用到的猪油和香油都要按照方蝉衣的秘方重新熬制,要费些时间。她嘱咐杜媪盯着火候的时候,又自行动手,取了各式香料泡水,把花椒叶子剁碎,开始和面做自己需要的东西。
她拿不出许多钱和金贵的东西赏人,就准备隔一段时间,做些少见又好保存的点心出来,留着给那些办事的人当零嘴儿吃。
等方蝉衣这边东西入锅,杜媪那边正在熬制的猪油也加上了最后一味料。
越发浓郁的油香弥漫到厨房各处,渐渐溢出去,开始在整座院里飘散。离厨房最近的下人房里,很快有人坐不住,扔下手里洗到一半的衣裳,往厨房来。
“阿媪,现在把里面的香料渣滓捞出来,再烧的话,苦味就出来了。”
杜媪本来就是厨房里的老手,自然明白这一小罐油的妙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