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主动从口袋里拿出名片,双手递给了代珍珠夫妻俩各一张,微笑吟吟地自我介绍道:“包先生,代女士,你们好。我是惠慈医院的实习医生,也是惠慈医院未来的继承人,谢韫。”
“因为我不是包思静患者的责任医生,所以在患者的治疗康复工作方面帮不上你们太多,但是如果你们对我们惠慈医院有任何的不满或是建议,可以和我说一说,我会尽量帮助你们解决。”
论在平时,谢韫总是行事低调,很少张扬自己出身于惠慈医院谢家的这一事实,即便是跟随家中长辈出席名利场,自我介绍时也不会主动拿“惠慈医院未来的继承人”这一身份来说事,而只会相对谦逊地介绍自己是“谢芸歌女士的儿子”。
只是此时非彼时,谢韫不得不随机应变。
毕竟对于代珍珠夫妻俩来说,谢韫的众多个人介绍内容里,还是这个“惠慈医院未来的继承人”的身份最具分量和说服力。
果不其然的,在谢韫主动亮明身份以后,包父的态度有了明显的缓和。
原先在听到谢韫介绍他是“惠慈医院的实习医生”时,包父和代珍珠毫不掩饰眼神里的不屑,却在紧随其后的“惠慈医院未来的继承人”的介绍里及时刹住了即将脱口而出的嗤笑和嘲讽。
代珍珠夫妻俩就算是再看不清楚局势,在央京这样的大城市里认识的人脉少得可怜,但“惠慈医院”的名号终究是听过的,对于惠慈医院背后的谢家亦是有所耳闻。
他们敢在惠慈医院闹腾,不仅仅是仗着有人在背后撑腰,还是因为早有了解惠慈医院的掌权者谢家虽属高门大户,但却是一等一的体面人家,从来不会与情绪激动的患者家属计较,并且多少有些不把惠慈医院的普通员工放在心上的意思在里面。
毕竟叁舍娱乐暗中向他们透露的、会在他们背后给他们撑腰的人地位斐然,足够使他们在行动时完全不把惠慈医院的普通员工们放在眼里。
但是他们不放在眼里的惠慈医院员工显然不包括来自掌权者谢家的嫡系,更不用说作为惠慈医院未来一把手的谢韫了。
他们敢在惠慈医院里仗势闹腾,不代表他们真的敢得罪谢家。
代珍珠和包父默不作声地互看了一眼。
“咳。”被无声对视选中的发言人包父战略性地清了清喉咙,刚才用力输出了一阵子的嗓音明显有些沙哑,“谢医生,我们夫妻俩也不是有心要在你们医院闹事,实在是因为担心我们家静静。”
说着说着,他又渐渐地入了戏,神色止不住地流露出悲哀:“静静她已经在重症病房里待了六天了……现在还是这么个情况,我们真的很难放心啊……”
包父一边这样说,一边状若痛苦地垂下了脑袋,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声音疑似哽咽。
代珍珠伸手轻拍了拍包父的背以示安抚,抬眼向谢韫看过来时早已红了眼眶。
“谢医生,我们夫妻俩不求别的,就是希望静静她能够好好的。我们就这一个宝贝女儿,你说她要是没了,或是不好了,那么我们老两口该怎么办啊……”代珍珠的声音染上了哭腔。
不过代珍珠比包父敬业,演技也似乎要更好一些,还是故作坚强地坚持说了下去,泪光盈盈地注视着谢韫,语气既可怜又坚定:“我们不想为难医院,也请医院不要为难我们——谢医生,我还是那句话,我们要转院。”
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惠慈医院确实不得不对包思静的家属作出一个交代。
毕竟包思静在醒转过来后突然情绪失控是事实,生命数据出现了剧烈波动也是事实。
至于她究竟是不是因为看到代珍珠的出现才会如此的,这其中的因果关系惠慈医院很难举证说明,倘若日后这一消息外泄,从情理上也很容易被知情的大众所误解。
在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的父母都真心疼爱自己的孩子,但是对于绝大多数的局外人们来说,要论证某些父母对他们子女的不爱很困难,更勿庸说这件事里的另一方对象是至今仍未能使得入院患者康复痊愈的医院。
代珍珠夫妻俩想把包思静转出惠慈医院的别有用心在一开始就已经昭然若揭,现在再提,说到底不过是“乘胜追击”。
事到如今,他们作为惠慈医院一方的会很难做。
如果他们仍然坚持不支持为包思静办理转院,难免包家父母会由此借题发挥,公然控诉惠慈医院强买强卖,医术堪忧,而且还缺乏医德,使得惠慈医院被迫冲上风口浪尖,不得不同时面临来自社会和这一系列事件幕后主使的多重施压。
可如果他们松口,配合包家父母为包思静办理转院……
包家父母对包思静表现出来的爱都是虚情假意,他们想要包思静转院也并不是真的为了能够更好地治疗她,转院后包思静的境遇是完全不可控的,病情恶化是必然的,甚至还可能会有更加严重的事情发生。
假若他们从未察觉到这一点,那么出于对患者及其家属真实意愿的尊重,在不影响患者病情修复、不损害患者身体健康的情况下,他们理应积极配合患者及其家属为其办理转院。
可是他们知道了,就再难装作不知情地把包思静从他们医院的安全壁垒里亲手送出去。
在一旁安静聆听着的吴梅梓眼底悄然浮现出一层阴翳。
坐在她旁边的谢韫却似是对此请求并未感到任何的不妥或是不适,当即便给予了代珍珠一个清浅而又温和的微笑回应:“好的,我明白了。”
看这态度,竟然是趋于认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