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手无缚鸡之力。
临川从中看见了伤感,嘴上更加胡言乱语:“怎么了?锦麟卫又不是长缨卫,你总不会舍不得吧?”
沈明枳看见了临川眼中的哀怜,顿时话锋一转,逼问起来:“舍不得的该是你吧?好好的,你找什么凌云重?你和他又怎么了?”
绕了一圈回到原点,临川心中忿忿,吞吞吐吐:“就是那个,那个姓凌抢了我的姓林的……”
沈明枳装得好不耐烦:“哪个跟哪个?”
临川心里大骂沈明枳就是存心,表面上柔柔顺顺地解释:“凌云重抢了林小郎!”
沈明枳挑眉,“我怎么不知道他竟然有断袖的癖好?”
她还打算死鸭子嘴硬一回,结果触及沈明枳眼中的肃杀立刻丢盔弃甲、面缚投降:“好吧,我招,我招。就是他从西北回来,结果肖执真要他去浙江公干,估计是为了改稻为桑之事,地方上又起了一点骚乱。结果他不知道发了什么神经,大晚上居然闯到我庄子上把林云轻掳走了!为了大局着想,我一直憋着,一直等现在陆微的事情结束,听说他也刚好从浙江回来了,就想去要人,结果他又出京公干了!这次也不知道去哪里,但听说他也要去送大军开拔……”
沈明枳呼吸一窒:“他怎么知道林云轻的存在?该不会是你还到他面前显摆了吧!”
“我发誓我绝对没有!这种蠢事我怎么可能会做!”
沈明枳眼皮一跳,被气得不轻:“是,你更蠢的事情都做过了,还屑于犯这个蠢?凌云重和林云轻,这名字也是你比着他取的吧,嗯?他长得也与凌云重十分相似吧,嗯?今天你还跑到衙门里坏他名声,嗯?若凌云重真把这林小郎杀了、剐了,连带着把你也碎尸万端了,都是活该!”
临川哭丧着脸,大气不敢出。
“你难道不知,像他们这种男人最难以忍受的就是践踏尊严,你还搞了这么一出,弄了一个男宠来‘羞辱’他!忘了宣国的报应?凌云重比这些人更有本事,你猜他能不能让你人间蒸发、几百年也找不到你的尸骨?”
临川连哭也哭不出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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檐下那对翠蓝羽的鹦鹉又“哥哥”“哥哥”地叫了起来。
郇寰心思烦乱,揣着一摞公文匆匆就要路过,抬眼一瞬间,就见其中一只鹦鹉的胖喙下赫然长着一片花瓣似的艳红绒毛,什么“日出江花红胜火”的字句就从琐事堆叠的脑中蹦了出来。正此时,小男孩脆生生的声音从廊柱后面响起:“它叫红胜火。”
郇寰驻足回望,就见一六七岁的小男孩一手牵着一只三轮鸠车,一手拿着一柄纸人竹马风车,有些胆怯地远远仰望自己。他脖子下挂着一只灿灿发亮的金锁,锁下缀了一排的铃铛,便是风急些,这串铃铛也能叮铃当啷响个不停,可此时微风拂槛,他一动不动,铃铛也静悄悄,默然无声地望着自己。
“臣郇寰参见小郡王。”
这是赵王的幼子,元良小郡王沈硎。郇寰只在宫里偶尔见过他几面,没什么印象,今日认出也是猜的,毕竟能在赵王书房附近来去自如的、这个年纪的小孩子,王府里也就只有他了。
见收敛过神色后的郇寰并没有多么凶神恶煞,沈硎这才敢放松下来,拖着他的鸠车,咕噜噜地走向那对鹦鹉。郇寰后退一步一拜道:“臣还有要事,便先告退了。”
沈硎没管他,而是在他走远后悄声对鹦鹉道:“火火、蓝蓝,我给你们带好东西来了。看!这是我最喜欢的风车,还有我的小鸟,我把他们都给你们,你们陪我说说话吧?求你们了,除了这些我,我也没有什么好东西了。为什么不说话啊?怎么你们见了父王就叫哥哥,见了陌生人也叫哥哥,就是不叫我呢?我也算是你们的哥哥啊……”
郇寰立在拐角处听了片刻,只觉得心中发紧,他赶忙抬步继续往书房走去,离书房大敞的门口不过十几步,他便听见了里面的吵嚷声,走得越近、这争吵便越清晰:“那你们说怎么办吧?一点小事也办不好!这点小事也办不好!不过几个暴民,还能让他们给反制了?笑话!废物!”
“慧中!论事就论事,你发什么脾气?”
“大哥,我这……”寇慧中咽不下这口气,忍了忍还是爆发出来:“现在出事的是我!我的姻亲!现下要被抓入大牢严刑拷打的是我的家人!我发个脾气怎么了!再说,事情是不是谢改之办砸的?早知道这孙子这么不靠谱,我就去找郇海山了!”
寇德中瞪眼,“慧中!慎言!”
寇一爵走了过去给寇慧中添茶,“叔父消气,真说起来,这件事是王家人自己办砸的,算不到谢改之头上,同样也算不到您头上。”
“是么?案子是铁案,收受贿赂、以权谋私、错判命案、草菅人命,桩桩件件,有因有果,证据确凿,就摆在御书房龙案之上,谢改之是必死无疑了!而王家是我的儿女亲家,我这个当姻亲的,怎么逃得了?魏王不趁机把咱们寇家一锅端了,就是他眼睛瞎!”
“那便不当这个儿女亲家了。”寇美中说道。
“二哥,你是儿孙满堂自然不稀罕一个丫头片子,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前年才抱上的外孙,你让我怎么断?再说,魏王会允许吗?他盯着王家就是要坑我们寇家!”
“那你说怎么办吧?”寇美中把手中茶盏一放,“这王家混账,有胆子强占民女没本事料理干净?有胆子行贿没本事遮掩?三弟,草包不是这么当的!信州的御史敢将事情捅到京里,这就说明了他们没本事,连个小小御史都摆不平!这是幸亏送到了曾恩全手上,但他也只是个佥都御史,他不敢料理这件事情好歹也给你我送了信,给王家送了信,让他们把活口处理干净了,这才把案子交到了刑部,结果平白地冒出了个人证,还让魏王的人千里迢迢平安护送到了承天殿上!三弟,这种馕包不丢掉,你还要留着过年吗?”
寇慧中恼火:“若是把王家踹了,唇亡齿寒之际不顾多年情谊,你让天下人怎么看我们寇家?一爵还在议亲呢,他们本就瞧不起我们是商贾出身,若落井下石,天知道我们要被笑话成什么样子!”
“那你说怎么办!”寇美中一拍桌子,“王家要死,我们也要跟着去死吗!今儿华岑建当廷弹劾,那人证一块油皮都没破过,就在承天殿上好好站着,裴暄在一边煽风点火,谢改之、曾恩全立即被停职拘捕,柳曦既被罚俸、郇海山被停朝,案子现在让大理寺的那群忘八接手,锦麟卫在一旁盯着,你说说,我们要怎么办!”
“够了!”寇德中暴吼一声,“一爵,你去外面等着,看海山来没来。”
“不必。”郇寰掀袍跨入门槛,朝屋内众人虚虚拜了,这才在书案角落看见了面色铁青的赵王,一言不发地坐观书房里的闹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