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对待两个新来的孩子一开始很是热切,但一个不问不答,一个问了也不答,一下午折腾下来,他也累了,干脆一个人摆着手跟在二兄身旁帮忙。
“二兄,咱们明儿真的吃这一整头猪啊?!”子桑五趴在原先空置木栅栏的圆桩上,哈喇子直流。
子桑二看得好笑,眼疾手快将溪冬刚抓上的粮袋束口一把抢过甩在自己肩上,大步朝灶台走,没回头道:“真吃,别盯着了,过来帮忙烧柴。”
秦竹隔着小北去瞅小南,站在屋檐下,“小北,你领着你兄长进去坐会儿,我去喊你们阿姊过来。”
“嗯!”小姑娘发啾啾一点点,仰头用力点了点。
出门前,她娘说了,这位比神女还好看的阿姊爹是爹的救命恩人,二姊也在她家做工,她和南南要乖,要听话,等过些日子,爹娘空了就来接她。
小北不清楚什么是上学堂,只知道爹娘不会骗她,像是上次娘答应如果有碎布就给她缝制布娃娃,她都瞧见了,明明那块布还能给小宝做汗巾子,但娘还是给她做了个鱼娃娃,真可爱!
搂紧怀里形影不离的布鱼娃娃,小北蹦蹦跳跳拉着大她一刻钟的兄长南南往里屋跑。
院墙这么高大还挡不住大风刮拉脸,她冷得很!
小南一直攥紧妹妹的衣角,就算跟着北北跑起来,脸上神情依旧不变。
淡淡的。
绕过檐角,恰好能瞧见一整片无遮无拦的天空,巨大的一轮明月高照,秦竹不由自主停驻脚步。
“哇——”
溪冬看得好笑,整理山货的手顿了顿,随手扯过一把小马扎,笑出声:“来,坐这看,这位置儿好~”
院子里有树,两侧是墙,也就是水井到灶台这块儿视野最好,眺望星空再好不过。
秦竹顺势朝那摊开的灰扑扑袋口探头,本该是毛刺丛生的果实已被拾掇成圆润光滑的模样,一看就是花费不少时间细心处理过的。
“这是——”秦竹撩开碍事的长袍,探身抓了电影里能撬动整个地球的橡木果实,稀奇地放在掌心摆弄。
溪冬忙着分类,瞥了眼快声接话道:“这是橡果,要磨成粉熬煮,明早咱们就吃这个吧?许久没吃过了,处理起来麻烦了点,但胜在风味。”
说完,她侧身又从矮柜上拿了个新簸箕放在腿上,双手捧了几堆橡果就往脑后递,“小五——拿去让你二兄,告诉他用石磨弄成粉。”
小五烧好两大锅热水,小手被柴火熏染得乌漆嘛黑的,他别扭地用胳膊肘端着竹编簸箕往井旁走,嘴里喊道:“二兄,快来接着,冬冬姊让你用石磨磨粉。”
秦家院子的热闹引得左右两家都留意到了。
蒙母还在乐呵呵地与晁云知聊该给蒙毅迎娶长公主准备什么东西,就听到隔壁嬉闹调笑,顿了顿,也跟着笑:“差点忘了,这丫头说是明儿要给咱们几个加菜呢!云知,明儿你也来我这,正好咱们一道吃,省得让那几个孩子再端个盘跑来跑去。”
晁云知心下苦闷,得知屠睢受瘴毒几近瞎眼,她差点没稳住心神赶赴岭南,结果还没出城就被舅舅王翦的人拦下,这才作罢。
见蒙母这么说,她勉强露了笑,“哎!那敢情好。”
前院堂屋,屏风后。
人高马大的蒙毅站在长桌前,一个劲儿冲亲爹傻乐,蒙武没眼看,提笔一气呵成。
小儿子要成婚了,做兄长的肯定要通知,这傻小子这几日乐得不着调,要不是他忽然想起来,差点忘了和大儿子知会一声。
将木牍放好晾干,等着明日送到驿站寄出,蒙武微微沉了脸,最后一次提醒道:“毅儿。”
“爹。”蒙毅收敛笑容,微微躬身。
“长公主愿嫁与你,是你的幸,也是...爹早先不知你对长公主有这份心思也就罢了,眼下木已成舟,多的话我也不说了,别忘了,好好对长公主,要是将来...爹定是站公主那的。”
蒙武没有闺女,媳妇儿生两个大胖小子差点没了性命,他早早就寻医师拿药,不忍心媳妇儿再受苦,但也想着日后有了孙女好好对待,长公主身份尊贵,子嗣的事情另说,单是当初民间传出风声说是陛下欲就将长女许配给原配亡故的王翦一事...总之,这傻小子务必给他紧紧皮,上心对待!
这头,蒙家其乐融融。
另一侧,王家。
火舌舔舐双耳陶瓮的肚腹,屋内腾起白烟。
王离坐在改良的轮椅上,含笑看着闺女小若“咿咿呀呀”地躺在锦被上扑腾短手短脚。
这年纪的小孩说睡就睡,他凝神望了许久,而后转头看向与仆妇摆弄一下午针线的妻子洛氏。
洛氏觉察到他的目光,以为他有事要说,很快放下手头的东西,挥退侍女等人。
王离掌心摩梭轮椅手把上能够自如控制前进后退的机关,沉默片刻,终于抬眸直视妻子,“明日准备些厚礼,随我一同去秦家一趟吧?”
曾几何时,王离对于那些只是失去一条胳膊或一条腿、从战场上活下来的兵卒苦闷酗酒表示不理解,在他看来,大丈夫征战四方衣锦还乡是何等荣耀,就算伤疾...熬一熬,意志坚定也是很快就能度过难关的。
直到——
断腿之痛非常人能想象,时至今日,每每夜深人静时,他还是会被梦魇拉回那个血雾弥漫的战场,就连不存在的腿也会作痛。
洛氏激动得不行,连连应“好好好”,眼尾发红。
王离深深叹了口气,久违地摊开自己的双手,示意妻子过来。
他很久没有抱她了。
情意绵绵正浓时,“咯咯”鸡的声音从隔壁传来,一阵鸡飞狗跳。
秦竹也被乱飞的母鸡惊得到处闪躲,“哎!哎!快把它捆起来!”
她原本只打算去溪家领头肥猪回来过冬吃,结果看到溪母养的膘肥体壮的大母鸡就挪不开眼了,满脑子是比胳膊还粗的游乐场烤火鸡腿,结果溪冬她娘还以为她想吃,三下五除二就将母鸡给捆了,临走前还耳提面命让溪冬记得多放些晒干的菇子炖汤,滋味极好。
子桑二只磨了浅浅一碗底橡果粉,见状,忙将推磨的木棍搭放在石磨上,眼疾手快飞扑向那只大母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