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琭很快就把茶泡好,放到托盘上端到了乾清宫。
见到她来,一个守在门口的小太监就悄悄给她比了个手势,见此玛琭心中一凛,原本就紧张的心更是一下提到了八尺高。
这个小太监是她进乾清宫这几个月以来的成果,在这种小命悬在钢丝上的地方,要是有人愿意在关键时刻拉你一把说不定就能少些苦头吃甚至保住命。
不知为何,往日早该过来从她手里接过托盘的宫女现下却仍不见踪影。
玛琭本欲站在殿门等上一会儿,却不想有人看见她手上端着的托盘眼前就是一亮,见她没有入殿的意思后快步走到她身前低声道:“还不快些将茶给万岁送去!否则茶温不适碍着了万岁爷你担待的起吗?!”正是负责管辖殿门处的太监宫女的小总管叶兴叶公公,有些职权在手,素来爱对他们这些小宫女小太监呼来喝去。
他虽因忌惮殿内听闻而把声音压的很低,两条眉毛却打成个结,视线不耐烦在她身上停留一秒,声音里也是满满的盛气凌人。却不时目含忧虑地看向殿内,随即催促之意更浓。
玛琭暗自咬牙,她虽不知殿内发生了什么,但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大坏事。她虽说没讨好过这叶公公,也绝对不曾加以得罪,倒不知究竟什么原因让他今日定要把她推进火坑!
她虽处处与人为善,却也绝不是任人摆布的软面包子!在心中暗暗把这笔仇怨记下。
但面对他扣来的大帽子,玛琭却不敢背上丝毫,只能低声应“是。”
她无声地深吸一口气后一脚走进了乾清宫。里面气氛凝滞异常,她飞快一眼扫过,就见御桌前的那人正哗啦啦地翻着奏折,浑身气压低到极点。
不说其他人,就连御前大总管顾问行都浑身紧绷地侍立一旁,在心里又给自己紧了紧弦。
不敢多看,快步走到康熙御桌旁,将托盘上的茶盏放到他素日里顺手的地方。
做完这些,不等她无声退下,康熙终于忍不住心头翻滚的怒气,狠狠将手里的奏折往地上一掼
怒斥道:“放肆!”
所有人心头一骇,毫不犹豫地跪了下去,头死死贴在了地上,不敢有丝毫动静。
玛琭比起这些身经百战的职场白骨精动作上就明显慢了一拍,随后也不敢耽搁,跟着他们也在原地跪了下去,额心触地。
如今权臣横行,康熙也被打磨出了隐忍深沉的性子,尽管一时怒气上头,却还是以最快的速度控制了下来。
没一会儿空旷寂静的大殿里就响起了他平静的声音:“起身吧,不必再跪了。”
所有人才战战兢兢地从地上起身。
玛琭现在只恨自己不会隐身术。其他人爬起来就是自己原先侍候的位置,只有她,站在了御座旁。碍于康熙才大发雷霆了一次,玛琭丝毫不敢轻举妄动,就指望他早些消气然后趁机退下。
满满的倒霉感让她在心里不知道骂了多少遍那姓叶的王八蛋。
在玛琭准备慢慢腾挪到稍微不起眼一点的地方时,康熙已经坐回了御座,他的面色早已恢复成了平静如水的模样,却没有立刻去批阅奏折的心情。
随意往左右转了转,站在一旁的玛琭简直显眼至极。
康熙的手微微一顿。
如今鳌拜在朝野里一手遮天,他在乾清宫发怒的消息不能传出去一点风声。能在殿内伺候的都是他多年下来筛了一遍又一遍留下来的人,可这眼生的宫女……
他眼中掠过一缕杀意。
要不怎么说大总管就是大总管呢,他这里顿了顿,一旁的顾问行立刻就靠近了他一些,轻声道:“万岁容禀,此女是此次小选刚进宫的包衣乌雅氏,当下在御茶房当差,泡的一手好茶,是额森【2】的孙女。”
“额森的孙女。”康熙轻轻地重复了一遍,顿住的手前伸端过了茶盏,一手提起盏盖轻划了两下盏中漂浮在边沿的茶叶,浅尝了一口后显然对这味道还有记忆,“是她泡的?不错。”
他对额森这个曾经的御膳房总管还有点印象,能坐到这个位置自然证明他是可信的,他眼中的杀意慢慢淡了下去。
若非必要,他不会轻易要了一条命。毕竟——康熙眼中掠过一缕浓浓的讥嘲——当下怕是不知有多少只眼睛盯着乾清宫,他现在要是莫名其妙杀了个宫女,他那位好顾命大臣想来明日就要来试探他了!
如果这时候的玛琭敢稍稍抬一下眼皮偷瞄一眼他的话就能发现,康熙虽然面无表情,可眼神却是出奇的明亮,里面仿佛正燃烧着无尽怒火,像极了一头被侵犯领地却暂时无力反击的年轻狮王。
侍立在一旁的玛琭虽然感到背后一阵凉意,却以为是自己站在这里太紧张了的缘故,浑然不知自己刚刚在阎王殿前跑了个来回。
想到这里,康熙心情大坏,也没了继续喝茶的心思,将茶盏往桌上随意一放。
他将视线转到玛琭身上,虽然因为她的玛法能饶过她一条小命,但她也已经不适合继续呆在御茶房或其他地方了。
在乾清宫内殿才是最好的选择。至于糊弄其他人的理由……康熙看了眼这宫女,毫无波澜的声音在殿内响起:“你,抬起头来。”
玛琭不敢怠慢,下巴抬起,将容貌彻底暴露在上位者眼中。
看着她清丽婉转的容貌,康熙现下的满腔怒火都滞了一滞,眼中划过一抹惊艳。
“呵……”他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嘴角轻轻上扬,眼里却不见丝毫暖意地想到
——为色所迷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