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建筑错落有致地林立,一阵小风吹过,划破了安宁的表象。
“我早就不要脸了。”林汀一张病脸上全是尖锐刻薄,“你应该早知道,我早就不要脸了!”
许映白听着林汀的这席话感觉自己被人干脆利落地扇了一耳光,耳边全是嗡鸣声,指尖处很快麻了一块,半晌他才开口说话。
“我没听错吧?”他对林汀粲然一笑,声音不疾不徐,“怎么肯对我说真话了?”
林汀一时无言。
“三年前骗我他不会来,当众各位同学朋友的面,逼迫我收下他的东西,怎么今天反而跟我说真话了呢?”
林汀削瘦的身躯晃了一下,气焰瞬间消失,松垮的病服空荡荡地挂在身上,怎么看都是一副弱不禁风的脆弱样。
许映白无视:“林汀,我够对得起你了!”
林汀的手腕有些颤抖,撑着自己的身子,凄然一笑:“古人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之前是我做的不对,我没想到你那么讨厌方翊。”
许映白压的声音沙哑:“我原本没有讨厌方翊到厌恶的程度,可为什么后来我连听都不能听他的名字。”
“你是知道的!”
林汀肩膀抖了一下。
“你跟我说你出身不好,我认了,你现在跟我说你生病了,我也认了。”许映白的声音里似乎带着冰碴,“就因为我家庭条件比你好,就是因为我没你过得惨,就得一再退让是吗?”
这是许映白心底最痛的隐疾,夭折的梦想,被诬陷的愤怒,那些莫名的恶意跟无端的指责,无时无刻不在吞噬着他的理智。
“林汀!你还要算计我吗?”
林汀承认做过令人不齿的事情,他眼眶逐渐发红:“不是,我这次,想当着你的面跟他说清楚。”
“你是个演戏不让方翊的人。”许映白一字一顿地说,“我不敢信!”
林汀上前抓住他,身体削瘦力道还在:“可你听说我生病了,还是连夜来了,映白,你总是心软。”
善良的人总是容易心软,也因为心软而让别人利用的更顺手,许映白甩开他的手,不屑一顾道:“你错了,我是心软,但不是对所有人。”
林汀嘴唇翕动,浑浊的眼睛乱颤:“可你...可你”
“我是来了。”许映白目光嘲讽,“那是因为我不觉得你会为了所谓的帮方翊,而诅咒自己生病了,你不会肯这样舍己为人。”
林汀又抓着他,身体大半的力气都压在他的手腕上:“那你信我一次,趁这个机会,等方翊来,我跟他说清楚,可以吗?”
许映白脸上的表情变了,双眸冷冷地盯着林汀看,周边燥热的风也随之转凉。
林汀紧张地咽了下口水,他与许映白相交多年,知道这个人表面温和良善,实际上骨子里除了有傲也有鲜为人知的凉薄。
与这样的人交往其实很难,可是你一旦得到他的认可,倘若遇到困难,他则会倾囊相助,也会展露出别人看不到的亲和。
林汀曾经就是这样一位幸运儿,如果没有那件事,想必他会一直以许映白好友的身份相伴。
“我一年一次应付方翊已经够可以了,而且不用你帮,我也准备马上跟他了结了。”许映白一点一点地往外拉出自己的手腕,又将林汀的手按到了栏杆上,“我也说了,我不信你。”
林汀眼前花了片刻,名誉、地位、赞美走马观花般地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心中愧疚无比:“映白,你从来都不甘心,退一步想,我哪怕再骗你,你还能再退到什么地步?所以你信我一次。”
许映白看着周围的建筑,某个大厦上的玻璃反射了一缕光,刺进他的眼睛里,酸酸痒痒的,他垂下眼说:“这么多年了,我从来没说过什么。事情不是我做的,但因我而起。”
他望向远方,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我认了。”
“难道你想让方翊纠缠一辈子吗?”林汀嘴唇哆嗦着。
“这不就是你想看的吗?”难堪的旧事如同附骨之疽一般,许映白盯着他,眼里慢慢地浮起了厌恶,他又沉沉地重复了一遍,“这不就是你想看的吗?”
林汀的事业地位发展的遥不可及,可他在许映白面前永远直不起腰,心底那件令他想起就惊恐的事,从始至终不仅没有放过许映白,同时也没有放过他。
穿过的微风吹了林汀一身冷汗,他扶着栏杆,仰起脖子重重地吸了一口气:“这件事你迟早要解决,躲是没有用的。”
许映白俯视着天台下的城市建筑,将翻涌的气息缓缓压回:“我不会让他纠缠我一辈子,好好治你的病,我的事就不牢你费心了。”
林汀看向他,忽然笑了一下,笃定地又说:“映白,你交男朋友了吧。”
许映白望来的眼神略带厌恶,林汀表情僵硬了一秒,抬手指了指他的脖颈。
身上穿的是谢乘风的衣服,衣领宽松半露着锁骨,上面有临别那晚谢乘风被他亲的恼怒,狠狠在上面咬了一口,暧昧的印记在身上才一两天而已,没那么容易消失,在他进病房的时候林汀就发现了。
许映白眼神一凛,按了按衣领,回视过去,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
“方翊是什么人你最清楚。”林汀说了许多话,气喘吁吁,“他舍不得太折腾你,可他要知道你交男朋友了,会不会去折腾你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