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街两旁的华灯蜿蜒着璀璨的城市路线图,驶出立交桥,视野一下子暗下去许多。
此时已是深夜,沿途经过许多建筑都已熄灭了灯,白天繁华喧嚣的长街,夜晚变得空旷静谧。
车内开着冷气,一首经典的粤语老歌轻柔地唱着。许映白调整坐姿,侧身看向谢乘风问:“喜欢粤语歌?”
“嗯,我差不多是在南方长大的。”谢乘风单手握着方向盘,将兜里的手机掏出递给了他,“听不惯的话自己换。”
许映白接过手机,并没有切换歌单,反而放置一旁,盯着他又问:“你对所有的朋友都这样?”
印象里这句话并不是许映白第一次说,谢乘风问:“哪样?”
他利落的接话让许映白一时无从说起,谢乘风好像从来直爽,说话性格坦然大方,却又在某些地方有十足的分寸。
就像今天下午,沈泓得意忘形的那声方翊,再往前回忆,还有谢乘风因小白而意外受伤的事件
谢乘风从未隐藏过自己的好奇心,保持着一定距离询问一二,察觉他不想深聊之后又风轻云淡地揭过,绝不入雷池一步。
他与谢乘风吃过许多次饭,顶多一个小时就结束的便饭并没有让他与谢乘风有更多的深入了解,似乎那一顿饭仅仅只是无关紧要的一件小事而已。
朋友之间,除了应酬较多的沈泓之外,几乎没有人能让他半夜开车出门去接,换而言之能让他半夜亲自去接的人必定是对他重要之人。
但是眼前,谢乘风特意且悄然出现的这个夜晚,许映白感到在此刻匀速行驶的车里,他们之间平添了一份暧昧的意味。
此时播放的歌曲临到高潮部分。
不信眼泪
能令失落的你爱下去
难收的覆水
将感情漫漫荡开去
.....
许映白就在张国荣低沉忧郁的嗓音里,再次叫了一下谢乘风的名字。
“怎么了?”谢乘风看了他一眼,很快又望向了前方。
许映白许久未做回答,谢乘风的聪明也让他未做追问,二人再次将默契发挥的淋漓尽致。
之后的十分钟里,歌曲换了两首,第三首刚刚开个头,是梅艳芳的似是故人来。
饱满富有磁性的嗓音缓缓吟唱,连带着时间好像也一下子慢了起来。许映白轻阖着双眼,竟然能在音乐声中清晰地辨别谢乘风的呼吸。
他们的交谈其实并不算结束,他不答,他也不继续问,彷佛即使没有放音乐,他们也不需要用对话来填补空白。
行至某个路口,黄灯亮起,车身缓缓停下,同时谢乘风随着歌声将那句:断肠字点点风雨声连连似是故人来,低低地唱了出来。
谢乘风的声音里带着特有的尾调,他只唱了这一句,气息若有似无地消失在下一句的歌词里,给气氛里又染了一重细雨绵绵的感觉。
“好听。”许映白转了下头。
“没睡着啊?”谢乘风也偏头看他,“我以为你睡了呢。”
许映白将音乐声调大了一些:“马上就要睡着了,是你把我吵醒。”
谢乘风哑然,低声笑笑:“那你继续,到了我叫你。”
“只有十多分钟,差不多就到我家了,我还睡吗?”许映白问。
谢乘风看着显示的音量,不答反问:“太吵的话你还睡得着吗?”
又是没结尾的交谈,许映白偏了下身,面向车窗那侧,重新闭上了眼睛。
谢乘风当真钟爱粤语歌,又是三首经典的歌曲,最后一首余音尚在,车子这次稳当地停了下来。
许映白轻撩眼皮,窗外是熟悉的建筑,已经到了楼下。
音乐声仍在继续,车身微弱的开启状态也能感知到,不多时,耳边听到一声绵长的呼吸,许映白余光里看见车灯一灭,随即一切的声响全部消失。
身后的谢乘风也如这辆车一样,自那声呼吸过后安静的似乎不存在,他们又默契地一起沉默,大约三分钟左右,许映白掐算如果音乐继续播放,应该又到了某支粤语歌的结尾处。
他想此时他应该说话,假装刚才真的睡着,在这个时候适时地苏醒,跟谢乘风大方地道声谢,然后邀请他下次一起吃饭。
可许映白什么都没做,保持着侧身的姿势,就这样再次静了几分钟,谢乘风保持的十足的耐心,依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明知每首歌都有结束,今晚的夜也有尽头,只是许映白听着那道呼吸声,忽然很想就这样一直下去,安宁一分钟便是一分钟。
这样的感觉对他而言是陌生的,在把蔓延在胸口未知的情绪挥发掉之后,许映白慢慢地睁开了眼睛,车窗上反射着身后的人,谢乘风的轮廓映在他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