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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上锁的门被人轻而易举地推开,男人高大威猛的身躯将裴尊礼整个笼罩在其中,只一个眼神就让烛火熏香的屋内变得寒气逼人。
“父、父亲……”
裴尊礼双腿不自觉地发抖,手脚冰凉却不忘将裴明鸢拉到身后挡住。
裴世丰居高临下地扫视一圈屋内,目光最后定在了案榻上的庄霂言。
坏了——躲在灯罩中的贺玠心头一紧。
父亲生气了——裴尊礼脖颈上的冷汗一滴滴流进衣服,滑过皮肤。
裴世丰一字不发,眼神未在兄妹二人身上停留片刻,抬脚便朝着庄霂言走去。
裴明鸢紧紧抓着裴尊礼的衣袖,望着眼前陌生又恐怖的男人皱起了眉。
“出去。”
稚嫩的童声响起,屋内另外站立的两人皆是一顿。
“你出去!”
裴明鸢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裴世丰身侧,伸出手指着高大的男人高声道:“不许你进这里面来!”
“明鸢!”裴尊礼冲上去将她拉到身边,怒喝道,“不可对宗主无礼!”
裴明鸢脸色一白,不敢相信一向宠溺他的兄长会用这种表情呵斥自己。
裴世丰缓缓将头转过,盯着仍旧一脸不服的裴明鸢道:“她叫什么名字?”
裴尊礼慌忙跪下,恭敬道,“回宗主,她,她叫……”
“我叫裴明鸢!”裴明鸢打断了兄长的话,冲着裴世丰骄傲地扬起脑袋,“兄长说是阿娘给我起的!”
裴世丰拇指拨了一下腰间佩剑的剑穗,冷笑一声:“ 明鸢?她还真是给你起了个好名字。”
裴明鸢自是听不懂裴世丰话里的讽刺,傻傻地叉腰道:“就算你夸我的名字好听,我也不会喜欢你的!”
她的这番无知童言,换作别的大人恐怕已经捧腹大笑了,可裴世丰只是那样静静看着她,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
“妹妹她年幼无知,冒犯了宗主。还望……还望宗主恕罪。”裴尊礼先一步跪在裴世丰脚边,诚惶诚恐,不敢抬头。
“冒犯?”裴世丰冷冷道,“一个卑贱的丫头罢了,谈何能冒犯我?”
“倒是你这个做兄长的。”裴世丰将视线从裴尊礼头顶移到他的双膝,“能将自己的妹妹教导得如此没有规矩礼数的,莫不是故意想折损宗门的脸面!”
裴尊礼从脸庞到双耳一片煞白,重重磕头在地道:“不、不敢!”
“自己去领罚吧。”
说完,裴世丰似乎不想再与他多费口舌,快步走向昏迷中的庄霂言。
他整个人依旧被惊悚的恐惧魇住,即使双目紧闭四肢也痉挛阵阵。
裴世丰伸手探查他的鼻息,目光却注意到了他脸颊上的鲜红。
裴明鸢那两巴掌没收劲。小孩不知轻重,让那冷白的皮肤很快就变得通红无比。
“父……宗主,那是……”裴尊礼结巴着想要解释,可裴世丰根本不会给他说话的时间,抬脚便恶狠狠地踢向了裴尊礼的胸口。
疼痛来得是那么迅猛又沉重。
骤然的耳鸣让裴尊礼忽略了妹妹恐惧的惨叫和灯罩破裂落地的声音。
被踹飞的裴尊礼躺在倾倒的屏风上,后背火烧火燎的疼。
倒下的屏风压住了呈香的案台。自己好不容易准备的香炉摔在地上,香灰飞洒,呛得他不停咳嗽,直到咳出眼泪。
也罢,反正自己都已经习惯了。只是可惜了这精心准备的拜师礼。云鹤哥一定会不开心吧。
裴尊礼慢慢从身下的狼藉中坐起身,但他依旧没有站立,老老实实地跪在原地。
“我是不是跟你说过,不要接近庄霂言?”裴世丰的声音中有无法抑制的怒火,看向裴尊礼的眼神像要将他千刀万剐。
“弟子知罪。”裴尊礼垂眸磕拜,却被疾步上前的裴世丰一脚踢翻在地。
“你有何能耐担得起‘弟子’二字?”裴世丰沉声道,“无法挥剑的废物。不配当伏阳宗的弟子,更不配当我的子嗣!”
两次踢踹的力度都不小,更何况踢他的人是裴世丰。
裴尊礼觉得自己的胸骨都要断裂了。更要命的是他还不能表现出难耐的模样。根据以往的经历,任何一声痛吟都只会让裴世丰觉得自己是个没用的渣滓,换来无止尽的羞辱和鞭笞。
“若是庄霂言有半分闪失……”
砰!
裴世丰话音未落,屋内的门窗忽然被一阵狂风吹开,门板撞在墙上发出惊天的响动。
裴尊礼意识到什么,转头看向贺玠躲藏的灯罩,发现那只小小的白蝴蝶不见了。
“不要……不要……”他口中喃喃,不停地对着打开的屋门摇头。
云鹤哥不要出来。我没事的,我可以的。
但事实并没有如他所愿。裴世丰在回头的刹那便嗅出了四周冰冷压抑的气息,双目顿时凌厉起来。
贺玠敛住了妖息,可并不掩饰自己的敌意,浑身上下都透露着恐怖的威压,似有无数双眼睛隐藏在暗处窥伺着裴世丰的举动,随时都会出现夺走他的性命。
裴世丰拔出佩剑,大步走向庄霂言,将他扛在自己肩上。目视一圈周围后侧头对跪在地上的人说道:“有其他人来过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