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太阳毒辣,他顺手拉了个高叶子挡下。在这碧油油的杂草从中,他俩就像两只蚂蚱。
蚂蚱一号尹珀秋率先开口说:“我不记得我们的关系有这么好了。”
蚂蚱二号裴泊雪回答说:“还不够吗?我们可是生死之交,共同经历过死生患难的。”
尹珀秋偷瞟了一眼,见当事人的嘴角挂着一丝安适的浅浅的微笑,知道没什么禁忌就放心大着胆子说了:
“你现在还恨吗,还想回和源宗报仇吗,还是回去跟魔神大人拼命?”
裴泊雪举着手掌遮挡阳光,他的脸一半在阳光下,一半在阴影里。
“都无所谓了,或许死过一次的人都会这么豁达吧。”
他打了个滚,侧着身子看着尹珀秋说:“现在我才知道,死人是不会被尊重的。再伟大的死亡也只会闪烁一瞬,此后都是茫茫的寒夜。”
尹珀秋忍不住反驳道:“你这就极端了,难道我们现在供奉古代的英雄还不够用心吗?”
虽然他确实看到只剩下一具尸体、不会反抗、不会反抗的裴泊雪是被怎么无情对待的。
裴泊雪言简意赅道:“久病床前无孝子,已逝之人也没有从一至终的信奉者。与其去赌死后之事,不如好好活在当下。”
他眨着眼睛,行云流水地谈吐生死之事,看来是真的不在乎了。
尹珀秋费解地咀嚼他的话。他发现他是真的听不懂对方说得太深奥的话,但他凭直觉觉得那是对的——就是不自觉地想去追随去服从。
他问:“那你要去做什么?”
“去做我想做的事。”
裴泊雪突然凑近了一点,他的头发不小心地落在了尹珀秋的脖子上:“但我一个人还做不好,你能陪我吗?”
尹珀秋睁大了眼睛。
裴泊雪一脸真诚地等他回答。
“喂我说,”一向能言善辩的尹珀秋吞吞吐吐地问:“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裴泊雪真诚不改:“我们是朋友对吗?”
尹珀秋把脸埋在草丛里。
他确信对方的脑袋是有些迟钝在的。深吸一口气,反复告诉自己那正好,反正这是一个文化差异造成的误会,他日后能解释得很完美。
做好心理建设的尹珀秋转过身说:“我觉得吧,那也行……”
突然发觉身边空荡荡的没有人,再一看,裴泊雪早就已经站起来了,拍打着裤腿上的草屑,冲他伸过来一只手:
“那就出发吧。”
尹珀秋抓着对方发袖子站起来,他意识到这是个不折不扣的行动派,于是比对方更快地跑出去,还回头招手:
“别磨叽了,像个老太太。”
裴泊雪一把抓住他,道:“当心你的伤!我来背你好了。”
“才不要!”尹珀秋大声抗议:“那样我永远落后你一个身位!”
裴泊雪笑着摇摇头:“奇怪的胜负欲又增加了呢。”
“嘎”的一声响,一只乌鸦盘旋在空中,就像枚污渍一样打破了这一刻的宁静。
“糟糕,不会是魔神大人来搜查我们的吧。”
尹珀秋厌恶地赶它走,裴泊雪阻拦住了,冲天空一招,乌鸦羽箭一样下降,落在裴泊雪肩膀。
在某一个角度,乌鸦和裴泊雪的半张脸重合了。
他们不约而同地抬开眼睑,露出血红色的瞳孔。
尹珀秋突然想起来裴泊雪天生的三种瞳术,有一种就是红色的。那是一种能对人施加幻术的强横的瞳术。
“原来是你……”
乌鸦一声提交,体内黑气爆裂开来,弹出来一连串的羽毛,纷纷扬扬地落下。
“长夜已经过去了。”
白皙修长的手指掂起一根尾羽,上面发光地勾勒着下一个词牌名。
“瑶琴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