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说话?被吓到了?”
不,山人知道那不是害怕,他只是感到愤怒。愤怒于杰克怎么可以这样面不改色地炫耀自己的恶行;也愤怒于自己即使看到了这个人堕落的真面目,却仍然不可救药地想伸手抓住他……
“你,还做过什么,残忍可怕的事,你倒是一桩桩都说出来!我想听听你怎么心安理得地说出口。”山人嚯地站了起来,对杰克怒目而视,似乎已将掩饰自己身份的事完全忘在了脑后。
这反倒将了杰克一军,他本来只想敲山震虎,好吓退山人,却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这才是不知死活的林山人啊,对于法理不容的事情,他要还是唯唯诺诺的话,就不是他了。
可是,对上那双满含失望鄙夷的眼睛,他已经开始后悔自己不理智的试探了,他不该把自己的不堪暴露在林山人面前的。杰克突然意识到,自己竟然是在害怕,害怕这个太过纯洁的灵魂会就此厌弃他,远离他!
这就是界线,他原本还以为可以轻易从丁弈那边夺走这个人,现在才知道自己是多么自以为是,山人那句话真是说得一点不错。
“呵,我怎么可能把那些事都告诉你,那不等于把自己的底牌交到了别人手上。我们这种人,多得是为了利益可以随时倒戈相向的亡命徒。哪怕是身边最熟悉的人,也很难看清他对你的殷切笑容里,是不是藏着刀。更何况你这满身该死的正义感,指不定哪天就会突然从背后捅我一刀。
“滚,滚回楼上房间去!”
山人先是咬牙原地站了几秒,然后转身就走。杰克看着他的背影,有一瞬间真怕他会就这么夺门而出,但幸好他走的是楼梯的方向,他还记得自己答应过的事。
视线跟随着山人倔强的身影,杰克竟颓然笑了笑轻声低喃道:
“……你看,连你也不能意气用事,跟我这种人划清界限。我又如何去说?我的身后已经只有尖刀,一旦回头再看,就会连前进的勇气都没有了。”
不可以回头?他是想说他已经无法回头,所以才沿着黑暗无奈前进?
可那根本不是勇气,正因为知道都是错误,才会不敢面对!
杰克迟迟没有回房间,山人辗转反侧始终在想他最后丢下的那句话,最后实在无心睡眠,决意下楼。
如果那句话出自真心,那么恶魔内心深处至少还存着一丝良知,渴望被救赎。只要有这个可能,山人就觉得无法丢下他置之不理。
客厅里一片漆黑,电力还没有恢复,烛火却早已经熄灭。杰克只手撑着下巴靠在客厅深处的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放着酒杯和小半瓶威士忌,边上放着那把枪。山人一路下楼、悄声走近,他都一动不动,看来睡得很沉。
山人犹豫了片刻,还是轻轻扯下身上披的毛毯继续走近。黑暗中窗外的月光洒在男人身上,勾勒出他如雕塑般俊美的脸庞,此时恶魔仿佛隐匿于无形,只剩下平日难得一见的柔和。山人本打算盖了毛毯就走,却不自觉低头凑近,以为再接近一些,就能在那张毫无防备的睡脸上看到杰克真实的一面。可就在他不断靠近,心神惶惶的时候,杰克蓦然睁开了双眼。
“什么人?”电光石火间,杰克已反手抓住他,一个敏捷的翻身将他扑倒在身下,另一只手则闪电般伸出,摸到茶几上的枪又极速折回,抵住了他的太阳穴!
很重的酒味?还隐藏着杀气!他喝了多少酒?这个一向理智到变态的家伙,竟然一个人喝闷酒?是晚饭时那通言语冲突影响他至此的吗?
山人胸膛剧烈起伏着,与那双漆黑凌厉的眼眸四目相对,许久才答上话来:
“……这是在你家,除了你,就只有我,还能有什么人?我看你睡着了,只是想给你盖条毛毯。”
杰克缓缓松开手上劲道,将枪移开,但眼神没有任何缓和:“以后不用做这种多余的事,我说过身边人也未必就能信赖。刚才要不是我收手够快,你可能已经死了。”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哼,没错杀错人,总比信错人好。”
“你疑心病怎么这么重?你说你最痛恨别人骗你,为什么,难道是曾经被最亲近的人骗过?”
“你说什么?”杰克的眉毛蓦地挑得老高,原本已经放松的手,突然又紧了三分。
山人咽了口唾沫,但仍硬着头皮把话说完:“佛洛依德说过,人的一切心理好恶都是有原因的,它们大都与儿时的经历有关。”
“呵,心理学,你还真是跟徐子轩那家伙学了不少。”杰克冷笑,“不过你知不知道?那些妄图分析别人,揣摩他人想法的家伙,更令人讨厌!这种人在我这里,也许会死得更快!”
“你为什么非得把自己说得有多坏才高兴!虽然你说话不中听,行事又专治,但其实你对人……也没有像说得那么冷酷……你熬夜陪护小榕,帮艾米解围,放过了偷钱包的小飞……”山人说着说着停了下来,因为他突然发现这所有的事情都与自己有关,再说下去就像是在列数这个人对他的好。
“呵,原来你眼中看到的是这样的我?我还以为你会很讨厌我。”杰克终于低笑出声,抬起他的下巴,低头缓缓靠近。
并不是,虽然你这个人有时候真的很可恶,可又好像总有办法让人对你讨厌不起来……意识到自己竟是这样的想法,山人惊骇不已:不讨厌,那又是什么?难道是喜……等等,不对,我一开始想说的不是这个,怎么就被这家伙带偏了!
“那就证明,其实你内心深处是有悔恨的,因为不敢面对,才用自暴自弃来麻痹自……”
“内心深处……呵,这样就能看透的话,心理学有没有说什么方法可以让一个人死心塌地?得到他的人?”杰克的手指压上他的嘴唇打断了山人,灼热微熏的气息附着包裹住他,让他没有余力再做思考,“还是俘获他的心?”
犹如被男人最后的问题下了魔咒!山人没有抗拒,任由那个人的唇轻柔交缠,舔舐袭掠,渐渐深入……
直到手机铃声骤然响起,他才猛然清醒,仓皇退开。
怦嗵……怦嗵,怦嗵,怦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