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故意把手机递到劭哥眼前,笑着打岔:“要不要留个号码,下次约出来喝酒?”
“嘁,谁有兴趣跟你这种小鬼喝酒,快下车,别碍事!”劭哥匆匆把他赶下车,又不放心地看了一眼主宅,手习惯性地向裤兜摸去,却摸了个空。他不耐烦地四下张望一圈,发现烟盒掉在主宅门前的台阶下,轻声咒骂了一句:
“妈的,什么时候掉的?”他跑回去捡起烟盒,看也不看就着急抽出一根点上,猛吸了两口,又去看门口。这时杰克终于出现在门口,但黎璨始终没再出来。
当山人坐进雪弗兰,车子缓缓倒出大门的时候,劭哥仍然在门口台阶下徘徊,已经又点燃了第二根烟。山人真担心他等不到出这个院门就把整包烟都抽没了,所幸他踌躇良久终于把烟盒揣回兜里,向货车走去。
“当年黎璨被仇家伏击,腿被弹片炸伤,背上中了一枪散弹,逃亡两天三夜才摆脱敌人追杀。他是命大才活了下来,可是左膝盖以下不得不截肢,背上有上百片散弹碎片深陷肌肉脊椎之间,无法取出,虽不致命,但伤及神经,每次变天发作疼痛难忍。今晚这场雨恐怕又有他受的了。“杰克一边幽幽说着,看了一眼天边渐渐堆起的积雨云,一脚踩下加大了油门。
山人略为惊讶地转头看杰克,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些。杰克挑了挑眉,透过后视镜瞟他一眼:
“你不是满满的好奇都写在脸上了?”杰克的语气里也没有责备的意思,倒似有心要满足他的好奇心,山人没来由地低头笑了笑:
“那劭哥又是怎么回事?”
“着什么急,这不正要说。”杰克砸了砸嘴,“当时七爷眼看儿子命在旦夕,盛怒之下差点一枪崩了跟着黎璨的保镖。”
“劭哥就是那个保镖!?”
“嗯,听说他从十多岁开始就跟在黎璨身边,要不是他拼死护着,黎璨逃不出来。可要不是黎璨起初不肯丢下这个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自己先逃,他也不会受这么重伤。”
山人心中不禁唏嘘,没想到黎璨表面看着凉薄,却是对属下如此重情重义的人,怪不得劭哥那么在意“义气”二字:“那劭哥又是怎么保住性命的?是不是小七爷不顾伤重为他求情?”
杰克一脸无语地侧头看他:“你可真够狗血的。黎璨那时候失血过多已经人事不知了,自己亲爸在跟面前站着都未必认得出来,还救人?也是这小子自己能耐,抢了台上的手术刀自插三刀,只求留下来守着黎璨,说只要亲眼看人醒过来,再死至少死而无憾。”
山人没忍住笑:“哎,我那个版本能叫狗血吗?他这台词才是真肉麻。”
“嘁,那种情况下,为了保命说出来的话,你也能信?那小子可不笨,黎璨都不肯丢下他一个人逃命,真醒过来还能看着他死吗?”
“别什么事情都阴谋论,越到生死关头才越有可能真情流露。”
“呵,谁知道呢。黎璨醒来后,因为截肢大受打击,扬言再不想见他,要将他赶出组织。他却执意不肯离开,哪怕做牛做马也要为黎家赎罪,最后七爷念他忠心,安排他去下线车队做了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司机……”
窗外夜雨凄冷,室内灯光昏暗,雾气氤氲。男人拉开腰带,任由丝质的衣袍滑落脚边,身后巨大的落地穿衣镜前映照出他骨骼嶙峋的背脊,苍白的肌肤上遍布着细细密密的疤痕,宛如绽开的暗红色礼花。
回头看了眼那诡异的礼花,他眼周肌肉神经质地抽搐了一下,迅速扭头脱下冰冷的金属假肢,滑入那一池浓浓的药汤中。直到调整身姿,趴到一侧石砌的浴池边缘,感受着滚烫的汤药在背上荡开的热辣感,他才稍稍松出一口气。
燥热的空气之间突然穿过一丝凉风,他微微蹙眉以为是老冯,但又很快意识到,在这座宅子里没人敢未经允许进他房间!?
“这些年你怎么瘦成这样?”
他背脊微微一颤,不看也能听出声音的主人。他猛地转过身,不想把自己最不堪的背面暴露在这个人眼前:
“你又回来干什么?”
劭哥站在门边,不自觉地避开视线:“我知道你不想见我,但我发现了一样东西。我想在报告上去之前,也许该来问问你。”
他摊开手,掌心中显出一个黑色的小圆钮!